夏语冰走了之后,夏语雪压抑着的情绪释放出来,姐姐的憔悴、绝望、失落萦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夏语冰比夏语雪其实大了10多岁,与其说是姐姐,其实更有一种长姐如母的感觉。这一阵子她满脑子想的是筹备舞蹈培训班的事,自从见了姐姐后,她的思绪迅速从烦乱的琐事中抽离出来,她很担心夏语冰的状态,但又觉得不知道如何帮她,有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此刻,她坐在秦晨酒吧的吧台上,喝了一杯又一杯,酒吧工作人员小静看不下去了,知道她是老板的朋友,就招呼秦晨过来看看。
“夏老师,心情不好?”秦晨将新调好的酒推到她面前。
夏语雪托着下巴,喝了一口,抿着嘴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
“仲夏夜之星,没有酒精的鸡尾酒。”
“换一杯”
“你不能再喝了,再喝就醉了”
“不喝我睡不着”。夏语雪有些醉意了,有些不耐烦。
秦晨记得秦娜说过,夏语雪有严重失眠症,有时情绪波动大,整夜整夜失眠,就靠着喝酒勉强能睡一会。
秦晨摇摇头,准备走开。但也示意小静不要再给她酒。
“秦晨,娜娜有需要你帮她的时候吗?”秦晨刚要走,却被夏语雪叫住了。
“帮忙?”秦晨嗤的一笑,“一般是她在帮我啊。”
秦晨转退身坐下,接着说:“因为我们不同妈妈嘛,小时候她一直不承认我是她弟弟,但我们在同一间学校上学。记得小学一年级,有次我尿裤子了,老师说要叫家长,我爸喝醉了,妈妈没接电话,我灵机一动,说我姐姐在四年级3班,后来她真来了,帮我提着尿湿的裤子,一路骂一路送我回家。”
夏语雪被他逗乐了,喝了鸡尾酒,托着下巴醉眼迷离的听秦晨讲往事。
“后来我就知道她并不是不管我啊,有时放学路上,我远远的看到她,就会特意跑到她前面,把我的书包啊,饭盒啊,衣服啊,扔给她,让她帮我拿回去。”
“你真过分啊。”夏语雪想不到这个文雅的男生小时候竟然这么皮。
“还有更过分的呢,有一次我要上大号了,直接跑到她教室门口,他们正上着课,我就在门口大喊:姐,我要拉屎啦,带我去厕所。我现在还记得当时秦娜的表情,哈哈哈。”秦晨哈哈笑了,露出灿白的牙齿,不过马上又低下头去,“其实我只是想让她多关注一下我这个弟弟,虽然她一直不愿承认。”
说完,秦晨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其实我知道她也是在乎我的,有次放学路上,我被高年级的男生欺负,把我打倒,还扔了我饭盒,我吓得哇哇哭了。后来她过来了啊,竟然扔了书包就跟那几个男生干架哦,虽然最后也被打的很惨。哎,后来我俩就这样挨着坐着,我问她为什么要帮我,你猜她说什么?”
“不会说心疼你吧”夏语雪揶揄道。
“她说啊,我不想看夏家的男人这么怂。”秦晨浅浅的笑着,眼神中透出一丝温暖的得意。
“是啊,不管是弟弟或者妹妹,我们都是索取的那方,她们该有多累啊。”夏语雪想到自己的姐姐,不免有些伤感。
“你知道吗?我姐姐今天不舒服,吐的很厉害,她总是给人一副女强人的样子,连我都很少见她脆弱的样子,我好心疼她。但我又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夏语雪说完,颓然的趴在吧台上,浓密的卷发像瀑布一样顺着她倾斜的身体垂下来,把脸深深地埋在肘窝里,看到这样的夏语雪,秦晨不禁想伸出手抚一下她的头,但手伸到半空中,他停住了,突然,夏语雪猛的抬起头,眼中噙着泪水,轻声抽泣着,反复念叨着:我姐姐那么好,那么善良,老天爷为什么不能温柔的善待她。
夏语雪接着说,秦晨,你知道吗?我记得当年我要报考艺校,都是姐姐陪着我到各个学校面试,陪我去了好多个城市,帮我安排好一切,有一次我面试,其实姐姐那天肚子不舒服,她强忍着疼,怕影响我,一直没告诉我。最终我也没发挥好,哭的好伤心,她还一直安慰我,鼓励我。而她自己的苦,她总是自己默默承受着。
秦晨才发现,这个女孩比她想象的要脆弱得多,但她的这种无力感,他也感同身受,像他也曾努力试图修复秦娜和爸爸的关系,但直到他父亲过世,他也无能为力,也许在这世间,有些裂痕,有些缺憾是注定的劫难,不是每位天使都有翅膀。哪怕最亲近的身边人注定只是做个旁观者。
最终,这位失眠患者夏语雪终于在呢喃中睡着了,秦晨不忍心叫醒她,毕竟好不容易她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把她抱起来,同时叫上小静,把她送回房间,留下小静安顿一下她。
秦晨继续回到吧台,他有些失神,与夏语雪的一夜交谈,仿佛在他心里下了一场北方的雪,不同时空的一个男孩和女孩诉说着儿时的故事,有些温暖,有点冰冷,但此刻在慢慢融合,化入他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