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阿良也不记得喝了多少酒,他歪歪斜斜的被扶进婚房,他醉倒在房间上,混杂着一天不痛快的感觉,头痛欲裂。鹿玉芬拿来毛巾想给他擦擦,突然,阿良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抬起头来,眼里布满血丝,像极了一头受了伤的凶兽。
“你说,我哪一点对不起你?”
“阿良,我妈说的那些话你不要在意啊?”鹿玉芬怕得发抖。
“她为什么要当着那么多人面羞辱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给了那2万块。”鹿玉芬觉得也没有瞒下去的必要了。
“什么两万块?哦,就是你奶奶说的红包对吧。”阿良反应过来。
“是的,我知道你筹集聘礼的钱也不容易了,所以就没跟你讲了,我自己拿钱给的我妈,谁知被她知道了,所以。”
“所以她不满,千方百计来羞辱我对吗?”阿良咆哮着,他从来没有如此受伤过。
“她,她不是有意的。”鹿玉芬试图辩解。
“你妈不是嫁女儿,是卖女儿!”阿良恨恨地说。
鹿玉芬本来一直低声下气的,但听阿良这一说,顿时也羞愤不已。
“俎忆良,你说的什么话!”
“哦,不不,是趁嫁女儿打劫!”阿良甩出最后一句话,跌跌撞撞的甩门而去。
贵州的冬天可比广州来得猛烈,刺骨的寒风像刀割肉一样,阿良摇摇晃晃的在路上走着,像行尸走肉一般,此刻,他无比孤独。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北方的父母。他家同样在一个乡镇上,记忆中,父母做过各种生意,卖过饼,养过奶牛,开过早餐点,种过橙子,还为了讨要橙子欠款,大年三十堵在湖南的欠债人家门口讨要,被对方放狗咬。而那年的大年三十,他是一个人又冷又怕的独自在辽宁家里过的,只有一包泡面陪着他。后来,爸妈卖起了菜,这才有了稳定的行当,这些年一点点攒下了钱,供他念书,上大学,知道他要结婚买房,把全部积蓄掏出来,又听说要在女方办回门酒,又连夜把地里还不太熟的土豆刨了,悉数卖掉。
想起这些,阿良堂堂七尺男儿,眼泪直流。他不明白,作为穷人,他们那么善良而勤劳的活着,为了还要换来嘲笑和羞辱。而羞辱他的人也不比他们高尚多少,只是他们更虚荣而已。
“是阿良吗?”不远处,抽烟的火星忽明忽暗,一个蹲着玩手机的男人朝他挥着手。阿良擦了擦眼泪,走近一看,竟然是大姐夫。便问:
“你怎么在这?”
“这不抽烟吗?”大姐夫打量了一圈,好奇地问,“你怎么在这,不应该洞房花烛吗?”
“白天喝多了,出来走走。”
大姐夫一看他这么倒霉样,就知道怎么回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放在心上,他家人就这样,你还没领教过更厉害的呢?”
“更厉害的?”
“是啊?”大姐夫猛吸了口烟,又给阿良点了一支,接着说,“你别看他们现在对我亲亲热热的,那是因为我生意做起来了,想当初我刚创业那会,嫌我文化低,不挣钱,没少受白眼。更可气的是,我老婆当时刚生完小孩,请他们帮带一阵,结果来了没几天,嫌我租的房子连个像样的马桶都没有,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搞得我白天黑夜的干。”
大姐夫掐灭了烟头,接着说,“年轻人,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有钱了什么都好,没钱谈什么自尊,咬起牙关赚钱最实际,等赚到钱了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时,大姐夫手机响了,他炫耀的朝阿良摇了摇手机,按下了接听,也不避嫌:
“宝贝,想我了,我在哪?我在我老婆这里,行行,过几天回去补偿你。”
阿良看着大姐夫远去的身影,觉得不敢相信,现实就是这么魔幻,也这么惊人的相似。这一团和气的大家庭之下,实则长满了蛆。
第二天,一家人又像没事人一向,一团和气的吃着早餐,只是阿良,照样沉默不语。吃完饭,按原定计划登上回广东的高铁,只是,阿良去的是深圳,鹿玉芬回的是广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