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南宁远讲述过往的是是非非后,南知意心中有太多疑问和情绪无法求解,但也不想也不能直接去问或者知情的人,既然已经有人注意到自己了,那就要避免把更多的人拉下水。
父亲,南知意想,这个男人虽然看似一直都对自己漠不关心,但从来是有求必应的,那他对母亲该是爱过的吧。就算不爱也该有情分在里面,那我呢?我该怎么面对他,如果最后得到的答案不是我所猜想的,泄露秘密的到底是谁,为何而来,如今又为什么找上我?父亲,难道真是因为这样才要阻止我学考古,就是怕有一天会有旧人找上我吗?或者是提防自己的女儿查出任何对他不利的事情?
母亲,知意会令您失望吗?如果,最后的结果我不敢面对也不愿去调查的话,即使命运已经找上了门?
这茫然的失重与突如其来的过往重重的压在南知意心头,仿佛一叶扁舟在茫茫大海上游走,不知方向,也不知晴雨,仿佛随时会被大海倾覆,不见天日。
太阳已经出来了,东方映上一片红彤彤的绝色,世界无论怎么荒凉,东升西落的自然规律依然更迭不变。
天亮了,也意味着无论南知意想或者不想,也没有时间再去思考了,与教授约好的时间已经到了,当既定的事实已达成,南知意的内心却没有一丝惶恐,可能这就是她的好处吧。
无论事物如何变迁,我自岿然不动。这也是安世荣教育的一大成功。
南知意自己心中竟然还有着一抹释然,此行无论成功与否,她知道的真相可以有多少,又有多少存疑,至少自己无愧了。
至于前尘爱恨,和林榆雁的种种,对于其他人的亏欠,南知意想,若是还有一天再见,大概可以一笑泯恩仇了吧。在得知母亲的过往后,自己心中竟然觉得自己的那点事情不算什么。
我大概是疯了吧,她想。
随即收拾起破碎和漂浮的心情,随便抽了衣架上的一条围巾,套上她最喜欢的英格兰格子大衣,连妆容都没有化,直接走出了金光闪闪的希尔顿酒店大厅。
南知意随手叫来一辆Taxi,摘下墨镜的瞬间,回头看天,不知不觉竟觉得眼睛有些湿润,原来那是中国的方向。
家在离开的时候才有意义,所言不虚,可是那个家里那个城市也许没有人欢迎我回去吧。
坐上出租车,跟司机说完了地址,南知意看到莫迪的来电显示和记录,想了想还是没有回只言片语,既然决定了,就不要给任何人牵挂和自己退缩的机会。
父亲,没必要,既定事实和结果出来后,自然该知道对父亲是什么态度;舅舅没必要,他知道自己去干什么;阿姨没必要,她从小对我视若己出,还是不要让她担心流泪了;林榆雁,更加没必要,他已经等到了她,还有我的放手不是吗,现在的他应该快活似神仙吧,怎么可能还会记得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傻子在为他担心为他流泪甚至不能容忍任何可能危及到他的事情,而且他们之间也无需再说。
南知意想,是什么时候对他彻底失望的呢,大概是那一天她从海外考古归航途中,突遇大雨滂沱,心里慌得不行,从小就有的晕机晕船症虽然这几年因为长期出海出航好了一点,但是偶尔还会犯。结婚十年,林榆雁也从不知道自己妻子还有这种病症,也足以见南知意对林榆雁的诸多隐瞒。
可是这一天南知意突然就不想隐瞒了,她想,她就是迫切的想要听到他的声音,就算不会安慰我哪怕是说一句软话也行,结婚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父母、各自的工作圈子中扮演着合格恩爱恋人的角色,这一刻,南知意就是固执的想要他的一点点温暖。
在南知意吐的昏天黑地的时候,船终于驶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有了信号的第一秒南知意就打给了那一串她熟记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了,接得很快,一个温柔的女生从电话中传了出来:“喂,你好,你哪位啊?”南知意还听到周围的嬉笑声,充斥着她很多年不曾接触过的烟火气,南知意一句话也没有说,匆匆挂断了。
南知意知道,她是认得那个声音的。当年她做的那些事,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敲打着她的内心,一个错误,煎熬着两个人,现在好了,煎熬着的是三个人,她想,我该退出了。
其实南知意也没想到,安知情还能再回来,当年爸爸百般阻挠,他们才分开,之后是自己的趁机上位,或者说是爸爸的条件。一晃多年,她的声音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甜美,仿佛还是十年前,她回来了,听声音应该是在ktv,背景中还充斥着“林榆雁,你行不行了、再来一首”诸如此类的声音。呵,林榆雁,你真可以,我们还没有离婚呢,她一回来你就带她去见了你的朋友,而这么多年,不止一次大家想要一起聚聚,你都是没空。
南知意也不记得自己吐了有多久,又哭了多久,只是那一次以后,南知意突然就决定了要和林榆雁离婚。理由很简单,她没回来之前南知意可以心安理得的骗自己,他还可以爱上自己,只要他还在我身边;而如今,事实证明了,爱就是爱,不爱就不必勉强,勉强老天也不会同情你的,该是别人的注定就是别人的。
南知意倒了倒过往的糟烂事,清空了大脑,放下在异国他乡的防备,自由呼吸着洛杉矶的每一方空气,明天,我将彻底成为我自己。
梦了这么多年,也该醒了。
就像喝酒,有的人喜欢偏甜白葡萄酒,有的人喜欢辛辣的伏特加,但用他们出来的酒调制i喝多了都会醉。不醉可以装醉,但装醉也该有个限度,如果不醉装醉还毫无负担,那么你也不配是个人了。
大梦谁先觉,一梦到如今。
今后,坚持于我不再有任何意义。
“小姐,您到了。”司机师傅恭声叫醒南知意,一抹神秘的微笑闪过,然后打开车门,等待南知意下车,他的头颅低垂、双膝仿佛受到某种力量召唤几乎就要扑通弯下去了。
南知意如同女王降临人间一样,提包走了下去,前方洁白的地毯延伸着,仿佛开启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