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即使从全国成千上万的举子脱颖而出,成为每年三十人不到进士之一,也无法直接获得官职,只是获得了做官的资格。
要想获得一官半职,还得参加尚书省吏部的考核,合格后才能授予官职,此称为铨选。
在本朝五品以上属于高官,一般有圣人直接任命。
是以,科举考出来的进士们,在通过吏部的铨选后,一开始也只能做八品、九品的小官。
此外,从进士及第到参加铨选,中间还有三年的等待时间,谓之守选。
当然要想不按流程来,等上三年这么长的时间,还可以参加每年的科目选考试,登科后即可授官。
柳阿舅是于八年前赴长安参加进士科考试,于四年前终于高中进士,此期间每年必托人书信一封,估计是鉴于他们兄妹都立志科举,信中所言从未报喜不报忧,而是将进士科考试和之后谋求官位的现实问题据以实告。
从进士及第后的来信中看,柳阿舅每年都参加了吏部的科目选考试,却次次名落孙山,其同年亦皆是落榜,可见不走寻常路,想通过科目选做官者几乎寥寥。
如今乃柳阿舅进士及第的第四年,算上进士及第者要求三年的守选时间,今年柳阿舅正好有资格参加吏部的铨选。
不过一想进士及第者初次授官多为地方县尉,那他们此去长安,不正好与柳阿舅完美错过了么?
刘辰星一听柳氏所言,还来不及为柳阿舅终于谋取到官位高兴,就一下失望了起来,兴意阑珊地将鸡汤碗放下,道:“听说每年从全国诸州县上京选官者,人数达数千人之多,阿舅第一次铨选就能选上,可见阿舅有多厉害了!那阿舅信中可说选上了什么官位?可离我们青阳县近便?这样也能将阿婆接过去。”
从科举到谋得一官半职,可谓过五关斩六将。
她如今过州试,成为能上京应考的乡贡举人,不过也才跨出“学而优则仕”这个终极目标的第一步,前路漫漫,所以她根本不去杞人忧天的想后面还有多少座大山需要翻跃,先翻过眼前的大山再言其他。
这会儿,刘辰星也就失望了一瞬要与柳阿舅错过之后,总的来说更为柳阿舅终于能谋得官职而高兴,不觉一连兴奋地问个不停。
柳氏见小女儿虽与幼弟八年未见,言语神态间却不掩对幼弟的亲近,心中一安,随之脸上尽是少见的骄傲之色,语气更是带着与有荣焉的味儿,道:“你们阿舅自是非等闲之辈,你们且猜,他这次授官乃何职?”
看油灯暖橘色的光亮下,阿娘那副都骄傲成什么样的表情,还有什么好猜?
却难以置信,兄妹二人不由对视一眼,发现彼此想法一样,当下异口同声道:“阿舅被选为京啦!?”
柳氏放下盛汤的木勺,矜持地捋了捋耳边散落的碎发,轻笑了一声,笑得欢快极了,“正是,你们阿舅不仅被选为京官,还被授予正九品上秘书省校书郎!”
“秘书省校书郎!?”兄妹二人再一次鹦鹉学舌的重复道。
柳氏见儿女吃惊的样子,不由再次轻笑了一声,道:“有什么好吃惊的,我这就去拿你们阿舅的信来。”说罢起身,去一旁左室取柳文苏的来信。
不一时,柳氏取信而来。
刘辰星拿信,与刘青山同跪坐食桌旁,凑在一起看信。
先一目十行的粗略阅完,柳阿舅所授官职正是九品正上——秘书省校书郎。
所谓学而优则仕,此乃彼时士子读书的终极目标。
既然士子读书以出仕为目标,自然要对本朝各品级官职了然指掌。
刘辰星亦不能免俗,早于十岁之前就开始背诵本朝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类官职官制。
秘书省,属于本朝内宫三省之一,负责整理国家各类图书、文书资料等,相当于皇家图书馆。校书郎则是秘书省下一个正九品上阶的基层官员,其级别虽低,但起点很好。
女皇登基第一年,就下诏曰:“从外流和视品官出身者,不得认校书、正字及主薄、长史等流内官。”
这道诏令就很能凸显校书的“清望”地位,意思是没有功名科第出身的流外官及视品官,是没有资格担任校书这种流内“清望”高的官职。
如是,对于进士及第的士人而言,秘书省校书郎是一个很好的去处,至少比外放到偏远之地任县尉好太多。
不过秘书省校书郎一职,任职者历来要求极高,一般要参加比进士还难的科目选,而柳阿舅不是年年在科目选上落榜,怎么就被授予了校书郎?
念头一闪而过,便知其中必有隐情,也说明柳阿舅很有办法。
刘辰星疑惑随即一丢,只为柳阿舅高兴道:“阿舅这下发了,俸禄、职田等各项收入加起来,每月至少有万五千文。”
柳氏没想到小女儿看完信第一句是先想到校书郎的俸禄上,真是对这个钻进钱眼里的小女儿哭笑不得,只有嗔道:“小娘子一个,尽想这些,以后在外人面前可不许这样。”
说时小心翼翼地从女儿手里拿回书信折叠起,在衣襟里暂时收妥,才接着欢喜道:“你们阿舅今年都二十八了,可算谋了一官半职,每月能有不少的俸禄,娶一房妻室应该没问题。”
闻言,刘辰星默了默,说她老想着钱帛,可这不也惦记上了每月收入么?
柳氏不知道女儿的腹诽,兀自高兴道:“若今年娶新妇,明年估计就能有一儿半女了,这样阿娘也该放心了。”
看着已经陷入幻想的阿娘,刘辰星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八字还没一撇,遂道:“阿娘,你可有和阿舅商量舅母人选?还有阿舅人在长安,等闲无法回来,那在哪成亲呢?”
两个问题犹如一盆冷水泼头上,柳氏从美好的幻想中清醒过来,没好气地看了一眼女儿,到底不再念叨柳文苏的婚姻大事,言归正传道:“不管怎么说,有你们阿舅在长安,到时你们上京赶考总算能得个照应。”
“好了,时辰也不早了,先把暮食用了,其他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