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或描述那样一双眼睛。

总之，那一刻她觉得，如果苍天真有眼，也不过就如此了。

老仙人朝她点了点头，就将目光移开，看向了广场上其余弟子，口中的讲道之音再一次扬起。

她赶忙找了一处空地儿盘坐下来，静心凝神，仔细的去听。

即便她一句也听不懂，可冥冥中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一定要听，要仔细听。

她将受益无穷。

时间在这时候像是停止了流动，她沉醉在其中，成了无数求道弟子中最普通的一个，痴迷至极。

直至天际突然有血光迸现，一个浑身浴血的男修从远空疾飞而来，撞落在了那扇道门之前。

那男修面上血泪成行，口中字字凄厉。

最后他咳血悲呼，亡矣！

这声落下，忽有雷霆四起，划破苍穹。

道钟长鸣，急促而悲怆。

无数遁光自云峰各处冲天而起，肃杀之气在这一刹那，将空气中的肃穆道义瞬间驱散。

她见周围弟子陡然起身，怒瞪苍穹。

于是也慌忙站起，茫然仰头时，就见那苍穹上，有数万人手持杀人之兵，踏云而来。

其中一人垂目俯瞰，笑得张扬肆意。

他在说，从此之后，青天道界，将只余三大道门！

此言落，战鼓响，钟声鸣。

兵刃交接。

世界只余一片血色。

她呆呆站立在原地，自高空洒落的血雨将她淋成了一个血红的人。

一具具的尸体亦像是雨滴一般，不住的从高空坠落在地。

血肉碎块累了一地，浸泡在血溪中，浮浮沉沉。

“逃！！逃啊！！”

她眼中有泪溢出，一股无形之力至她体内冲出，像是冲破了什么，口中终于喊出了声音。

撕心裂肺。

“逃！！逃啊！！”

赢不了的！赢不了的！

只有不到千人，怎么敌得过他们那数万人呢？！

“逃！！逃啊！！”

她喊得嗓子破裂，咳出了血。

却无人听闻。

哪怕有人就在她身旁，她朝着他的耳朵吼，他也无动于衷。

她就像是……一个不存在的人。

绝望之中，她看见那道门前讲道的老仙人也出手了。

星辰为他颤抖，日月因他暗淡，风为他停，时间为他静止。

他只那么一挥手而已，就令数百敌人化作灰飞。

他束手抓来天地间的法则做鞭，一鞭落，又有百敌人尸骨无存。

她突然看到了希望。

但下一瞬，这希望就坠入深渊，淹没在了无尽的绝望中。

老仙人被数人围攻。

他们一样可以捞星取月，一样可以抓动法则之力。

老仙人再是厉害，也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陨落在了万千血雨中。

神魂……俱灭！！

她双膝跪地，哭得悲怆至极。

她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她看着一个又一个的青衫弟子冲天而起，又化作一簇一簇的血花，自苍穹绽放，坠落时将云峰染得如同魔域。

突然一道目光朝她投来，令她心神巨颤。

她本能抬头，才看过去，就落入了一双仿佛能看透这天地间一切虚妄的眼。

一双……她很讨厌的眼！

这双眼的主人，正是最后杀死那老仙人的人！

她双目怒瞪，毫不畏惧的与他对视。

他双眉微蹙，面上似有疑惑之色一闪而过，于是跨步之下，仅一步就来到了她身前。

“你……”

他开口了。

她准备听着，听听他这个刽子手要说什么。

却就在这时，周围景象突然变化，光亮开始消失，她又感受到了那种浓郁的岁月之力。

她惊愕之时，就见那人面色大变，目中爆发出了惊人杀意，猛地探手来抓他。

“未世之魂！既然来了，就给老夫留下罢！！”

未世之魂！

这一瞬间，她脑中记忆飞快回流。

她想起来了，她叫高冉冉。

而这里……是哪儿？！

高冉冉惊慌不已，迎面而来的那只手让她在窒息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她毫不怀疑，只要被抓住，她必将神魂俱灭！

“怎么办怎么办？？”高冉冉急得冷汗狂流。

却恰在这时，身旁空间撕裂，一个巴掌大小的阵盘呼啸而出，重重的撞在了那只手上。

并在同时化作了十二条宛若金色游龙的链条，将那只手死死的锁住，使得其再不能往前探哪怕半寸！

“阴阳龙锁阵？！”

高冉冉瞳孔猛缩，眼中惊骇之意难以言喻。

她猛地扭头往那裂缝处看去，却只来得及看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眼前的世界就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她怔愣了一瞬后，突然就开始疯狂的喊叫，四处冲撞，想要回到方才那个地方。

然而当眼前光亮再现时，她所出现的地方，却是在一座昏暗的山洞中。

她愣愣的看着周围，好一会儿过去，她才转头看向盘坐在她对面的穆清，朝她颤声道：

“穆、穆清……我刚才好像……做了一个梦……”

话落时，洞中阴风一卷，她感觉脸颊突然变得凉凉的。

抬手一摸，果然是泪。

于是她朝穆清笑，笑得哽咽，笑得涕流满面：“你看……是一个很真实的梦。”

穆清看着她这样笑，沉默良久之后才摇头道：“那不是梦。”

“不、不是梦？”

高冉冉喃喃重复，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也是这时，她突然想起，她在那最后时刻从那裂缝中所看到的画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就是那只手周围，环绕着一圈闪烁着星辰之光的黑色小石子。

她急忙翻开储物袋，从中找出了穆清给她的那些星辰石。

她把它们小心翼翼的放在手心，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她颤抖着双手，在朦胧泪光中朝穆清问：“这是谁的？”

“我十七师父的，他叫卫无明。”

穆清嗓音有些低沉，话落之后她沉默了一瞬，便反问高冉冉：“你看到他了？”

她的声音中有着不易察觉的期翼，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高冉冉抬手抹了抹脸颊上的泪，哽咽着摇头：“没、我没看到他。”

“但我……遇见他了……他救了我……”

“救了你？”穆清双目一凝，语气突然转沉，变得严肃至极。

……

注：未世之魂中的未，是未来的未，不是末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