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宁的办公桌上贴满了便签,提醒她在几点的时候该做什么。
她一坐到旋转椅里,就整个陷了进去,刷成灰色的天花板天旋地转。椅子停下的时候,人事部的同事正走过来:“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大好。”
“好像头痛越来越厉害了。”雪宁在请假单上签完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别逼自己,受不了就休息几天。你从来没调休过,假期多得很。”
是啊,雪宁向来是个认真负责的人,尽管只是个普通行政,却从来也没有缺过一天班,连迟到早退这种再正常不过的事都没有。如果不是接到警察的电话,她的职业记录将是完美的。
她瞅一眼贴着的便签,把下午两点前的都撕掉,揉成一团丢进废纸篓里。这大半天的安排都付之东流了。
虽然什么都没有做,她仍然觉得好累,仿佛身上背了几十公斤的载重,令她透不过气。
罗夏一直送她到公司对面的马路才走,她站在十字路口凝望着他的背影,是如此的脆弱不堪,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刮倒。她想冲过去抱紧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的,甚至有那么几次她几乎都要迈开步子了,两只脚却始终像扎了根似的无法动弹,任凭他的身影逐渐远去,融入陌生的人流中。
她想,他们之间的距离,在很久之间就已经被划定了。那个阳光稀疏的下午,他们在大学附近那家常去的咖啡店见面,还是那个老位子,他为她过了最后一次生日。
“许个愿吧。”罗夏朝着桌上缀着樱桃的鲜奶蛋糕撇了撇嘴。
雪宁凝视着那颗樱桃许久,它被奶油心甘情愿地奉为明珠,可要是奶油熬不过日晒化了,樱桃也会坠入谷底黯然失色。
“罗夏,我……”
“别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
“罗夏,我们分手吧。”
时间在这一瞬突然暂停了,罗夏看到窗外的行人也不走了,车也都停了下来,就连空中的飞鸟似乎都像定格照片那样,悬停在蓝天的背景里。
“为……为什么?”
“也许,和林芳在一起,你会更快乐吧。”雪宁微笑地看着罗夏,他的鼻翼微微抽动着。
她每每不愿回忆后面五分钟的画面,那三百秒的时间里,罗夏动作优雅地切开蛋糕,安静地喂到她嘴里。她努力地笑,告诉罗夏蛋糕有多甜有多腻。罗夏一直没有说话,他双肘之间的桌面,清晰的水渍一滴滴晕开。
她不愿记起,却始终忘不了,正如一小时前望着他的背影被人海淹没,心地的悸动分明可辨。
“你会好起来的,罗夏。”每次到了最后,说出的都是这句话。雪宁觉得自己好没用。她不该在这里嗟叹世道无常,而应该去做些什么,但是……
“嘀铃铃……”一串不合时宜的手机铃音,把她拉回办公楼里。她想,一定是罗夏,他一定需要她。
她一把抓起手机,迫不及待告诉罗夏,她有多后悔,关于过往的一切:“喂?”
“……”
“喂,喂?是罗夏么?”
“……呃……呃……”对面传来了毛骨悚然的嗓音,带着猥亵的喉部颤抖,就像是那种令人恶心的呻吟。
雪宁匆忙看一眼号码,都怪自己太心急了,竟然没看清号码就接电话。这个号码最近打来多次了,什么都不说,每次都发出一些令人不安的声音。
“喂,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呃……呵呵……”又来了,猥琐的自以为是的笑声。
“你不说我要挂了!”
“……蜜桃……”
“什么?”雪宁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这辈子还没有人用这种水果称呼过自己。
“……我要……舔你的……蜜桃……”
“啊!”
听见雪宁尖叫的同事跑出来,看到她倒在旋转椅里,吓得面无人色。她的手机在地上亮着,发出嗡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