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烟绕过许安安,拉开凳子一屁股沉沉地坐下。按照平时的情况来说,赵烟应该将挂在凳子上的衣服披到背上,趴到桌子上,再睡个天昏地暗。
可今天没有,她反而饶有兴趣地转过身来,仔仔细细盯着一旁的许安安。她的目光倒也算老实,也就在许安安的脸上来回晃荡,目光要是再滚烫灼人些,真能把许安安看出个洞来。
许安安一开始还回看赵烟两眼,见赵烟许久没动静,索性转过身去忙自己的去了。许安安知道赵烟还在看自己,被赵烟盯着的那一小片地方都要比别的地方热些。
“那件事是你做的。”
据上课还有两分钟,不紧不慢不慌不张盯了许安安至少五分钟的赵烟终于开口说了话。
这句话应该是问句,可这语气太肯定了,总让人觉得说话的人知道点什么。许安安没回答赵烟,继续埋头于一道数学题。足足五分钟了,她愣是一个字也没写。
思路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了一地。
许安安将纸一揉,听见赵烟继续说“不回答我,那我换个说法,刚才杨一郎被叫出去是不是跟你有关。”
草稿纸瞬间在许安安手里成了皱巴巴一团。许安安这种自乱阵脚的反应赵烟没打算放过,“别不说话啊,我问你呢,是不是和你有关。”
见许安安还是沉默,赵烟一伸腿,踢在了许安安的椅子上。赵烟靠着暖气片,稍一用劲,就将瘦瘦小小的许安安连人带凳踢了出去。
许安安想回去,发现椅子根本动不了,她就连人带椅子一起被固定住了。
许安安下了椅子,想把椅子挪回去,可赵烟的脚杵在椅子腿旁边的横棍上,她怎样也移动不了。赵烟歪着头看着她,嘴里明明没有任何东西,却动啊动啊,来回做咀嚼的动作,就像在嚼口香糖一样。
就像把她当成口香糖一样。
许安安正越发窘迫的时候,一阵“叮——铃铃铃——”响起。
这节课是化学课,化学老师几乎每次都会准时晚点五分钟,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穿着小皮鞋,哒哒哒地从一楼办公室赶到二楼他们班教室。
还没上课,班里依旧热闹乱哄哄的一片,每个人都很吵。许安安左右张望,她和赵烟是同桌,坐在最左边的最后一排。他们班人不多,也就五十人,可教室也很小,两人一桌,就是那种一人一个的小桌子构成的一桌,仅仅四列就把整个班级占满了。
而她和赵烟就坐在多余出的那一排——第十三排。
坐在这个多余的位置上,就能被所有人遗忘。刚才闹出大动静,赵烟踢凳子的声音“嘶啦——”一声是不知多少倍的用指甲划过黑板的声音。
就这么吵,也没有一个人看一看她俩,弄出这么大的声音,连个看热闹的人也没有。
许安安叹了口气,躲也躲不掉,回对上了赵烟那正在探究的目光,“我没你说的那么厉害。”
许安安的目光直直地对上赵烟地眼睛,谁也不让谁,仿佛在玩“看谁先把对方瞪死”的无聊游戏。许安安的手放在赵烟的椅背上,赵烟的脚搁在许安安的椅子腿上,谁也没让谁,互不相让。好像谁先退让,谁就认输了,谁就被看破了一样。
“你们俩干什么呢!”
化学老师洪亮的声音响起,不知多久之前化学老师到了班,也许班里突然安静就是一种信息,但显然沉溺在只有对方存在的世界里太久,赵烟和许安安明显错过了这极大的“蛛丝马迹”。
许安安将椅子挪了回去,化学老师已经在黑板上开始板书了。赵烟不留一丝空挡地已经趴在桌子上,头一低一沉,旁若无人的就睡过去了,好像刚才还跟许安安起争执的人是很久很久之前的过去式,或者是很久很久之后的未来式。
许安安只愣了一会儿神的功夫,黑板上的字已经写了又擦,擦了又写两遍了,她盯着自己的笔记本那零星几个字和无比孤独的唯一一个化学公式觉得可笑。
她知道自己被赵烟说的那些话影响到了,但——但是她肯定不会承认的。
下课啦一响,化学老师踩着小皮鞋哒哒哒地离开了,原本意识消沉,意识涣散地三班同学又立刻生龙活虎了起来。果然,高中生的活力只有在下课那一小会儿的功夫,才能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