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彩排,是文艺汇演的最后一次彩排,是完全要按着流程走一遍的。三班的节目排在中间,不前也不后,以至于参演的同学化好妆,对好词之后,时间就空闲出来了。大部分人去座位席那看演出了,只有一小部分人还留在后台,除了灯光师,后勤,加起来七七八八的也没多少人。但赵烟和许安安便是这其中的两个。
后台有一个很大的化妆镜,赵烟坐在那里,正老老实实地被动接受许安安给她整理头发,佩戴帽子,镜子中能看见许安安认真的神情。
“赵烟,不得不说,咱们班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了,你看这假发的质量——渍渍渍,像绸缎一般。”许安安把玩着赵烟头上的假发就不松手了,样子好像在不断呼拉赵烟头上的毛,像摸猫猫狗狗一样。
赵烟不说话,却只是笑,没头没尾来了一句,“还是你好!”
许安安一下就愣住了,手停在赵烟的脑袋顶上,完全不知该做何反应。
赵烟继续说:“前几天,你不知道,演迎春和探春的两个人吵起来了,就为了一件衣服。两个人都喜欢那件粉色的戏服,都想要,为此大吵了一架,差点排练都没排练下去。还有我刚才的时候,我还跟班长吵了一架,你知道他说什么吗?”赵烟扭过头,“这人说,连个贾宝玉都要女人扮了,这出戏完完全全就是女人戏了,没个看头。我当时就生气了,怼了他几句,我说,你要是看不惯,完全可以往戏里加个小厮,由你本人本色出演!”
许安安噗一声,笑了。
赵烟还说:“有一次,我说话太直接了,说一个女生给自己化妆化得太浓好像猴屁股,那个女生瞪了我一眼,说我是个直男。我就纳闷了,再怎么样,不应该是个直女吗?还有……”
许安安笑得完全停不下来了,手劲一大,拽得赵烟头皮发麻。
“叫你来你都不来的,你都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多少事情。”
“我——我那不是有事吗。”
“哎,打住,彩排第一天,我就问能不能让你来演林黛玉,毕竟我都是贾宝玉了,冲咱俩这关系,怎么着也得帮你争取个林黛玉吧。演舞台剧这种事情,不是每次都能碰上的,有一次这种经历也挺好的。结果呢!当天你就放我鸽子了。”
许安安知道这话里火气挺旺,立刻说:“你说让我来演我就能来了吗?要不要我,还是另外一回事呢。”
“拜托,有点自信好不好,我就觉得你挺合适的。你看你瘦瘦小小的,气质也柔柔弱弱的,怎么就不合适。最关键和你搭戏,我就不用穿增!高!鞋!了。”
许安安一笑,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这才是主要目的。”
“哪有这回事,你知道就我这脾气,很少能和别人好好说说,不打起架来已经不错了,也就是你了能忍我这么长时间。”
“你哪有!”许安安听不得有人说赵烟半点不好,哪怕是赵烟本人。许安安立刻就急了,“在我看来你一直很温柔啊。”
许安安怕这么单薄的一句话,没有力量,急忙举证,“一开始,你借我衣服怕我感冒,带我去洗脸,你帮我调节和许诺的关系,你会在很多人面前护着我,跟人吵架,不管究竟是不是我做错了,你带我去看烟花,你告诉我,我是你最好的朋友……相信我,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这些话不用打草稿,许安安已经在心里反反复复说过千遍,万遍了。
赵烟先是一愣,后又说:“我知道我很好啊,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赵烟微微感到有些奇怪,眉头不自然的皱起,许安安敏感地察觉到了赵烟的表情。
“我——我——”许安安不可抑制的脸红了,“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很好啊。”
……麻烦,欲望,奢侈,许安安大脑一下就乱掉了。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面对赵烟就像面对照妖镜,什么妖魔鬼怪,龌龊心里通通现形,无处遁形。许安安很难再如平常一般,好在赵烟没就许安安脸红这个问题纠结下去。
赵烟在正式演出最后一刻,硬是把许安安安排进了戏里,出演了一个小丫鬟,就是站在贾母身后一个充气势的一个小丫鬟而已。但临时加人实属不易,可赵烟一句话就搞定了,这大概就是颜好任性吧。
虽然许安安没有戏服,可抵不住赵烟神通广大啊。这才短短几天啊,赵烟出来演个戏的功夫,认识的就遍及全高一年级了。赵烟借了合唱队比赛时,八班的演出戏服,虽然是身民国装。但别说,许安安穿这衣服站在一众身着华丽古色古韵戏服人中间,竟不违和。
许安安不好推脱赵烟这一番好意加行动的,只好真的出演了那没有一句台词,大树般的人物。即使就是这样,许安安依旧紧张得不行,上台前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
登台的时候,赵烟有意找了一个背台的空挡,用手势指指饰演林黛玉的白千千,比着口型对许安安说:这个角色本来应该是你的。
许安安看懂了这句话,一下子就笑了,笑得无比灿烂。
舞台上灯光太闪,舞台下是黑压压的一片。可就是有人不喜欢站在这舞台上享受所有人的目光和朝拜。他们只甘愿,自己的生活圈子小一点,再小一点,他们甘心放弃高山,放弃瀑布,只守得住一小桥流水便心满意足了。许安安私以为赵烟就是这样的人。
那么她还求什么?哪怕在赵烟的世界里扮演朋友的角色,许安安也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