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氏从面前的账本堆中抬起头来。

“你说，大小姐忽然起了高热？”

她冷笑看着过来报信的丫鬟，银钩。

“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就忽然起了高热？怕不是她心中不痛快，故意到我这来作这么一出妖来了？”

“不能的，主母。”

银钩敛眉回答：“现在清风院中已经乱了。碧水那着急的模样也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红玉已经跑去请老爷了。”

周氏的目光又落在账本上。

“既然已经请了老爷，那你又为何要来我面前告这一出？老爷自会处理的。”

“理应告知主母的。”

被这般逼问，银钩依然不卑不亢。

“现在主母已然知晓。那银钩便退下了，还要再去二小姐那边走一趟。”

周氏啪得甩下手中的账本。

“你的身契还在我手中。怎得就养成了裴玥儿身边的一条狗！”

银钩顿了顿，温顺地垂下头。

“大小姐对奴婢极好。”

周氏眯起眼睛。

她突然站起，冷着脸色注视她。

“你拿的是我周家出的月银，裴玥儿也用我周家的银子打赏你们这些下人！如何就成她对你好了？!”

银钩面上闪过慌张。

旁边的惜枫见了，赶紧将她推出了屋子。

等回来时，却见周氏已然砸了面前的笔架。

“她们一个个的，都被裴玥儿以往的听话模样给骗了！你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才半个晚上，多少下人在私底下议论，裴玥儿的那双腿是被燕儿给废了的！”

她咬牙切齿：“裴历青……定是裴历青，即便清楚他女儿的婚事已然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也要坏了燕儿的名声，拖她下水!”

惜枫微微蹙眉，弯腰从地上捡起那笔架。

却见中间的横木断裂，已然不能用了。

她想了想，将它收起在一旁，准备出去时拿去丢了。

“您冷静些。”

惜枫思索片刻：“当时东家让您再缓缓的，等他想出法子来。结果还是您太过心急，反倒落下了现在的把柄。”

“我如何能不心急？”

周氏瞪大双眼瞧她，压低声音说话：“惜枫，你不是不清楚。当年裴历青与怀王一道来我周府，张口就要我周家一半金银的时候，他们做出过什么承诺！”

惜枫微微叹息。

“但您这次行事的确鲁莽了。”

周氏一掌拍在案上。

“你现在马后炮又有何用？裴历青已经在报复我的燕儿了!”

惜枫垂下目光。

“既然他们已经抓到了您的把柄。而这回也的确是咱们理亏，不若就此好好弥补。”

“弥补？”

周氏惊愕得过了，看上去面孔都仿佛扭曲了一般。

“惜枫，你莫不是被那裴历青收买了？”

惜枫长叹一声。

“夫人，奴婢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面上情总得过得去。像是今晚，大小姐高热，您这不闻不问的。岂不是又送了个把柄给他们？”

她顿了顿。

“您应当比旁人更着急些，即便不着急也得做出个着急的模样来。如此这般，府里的人见了，就会对那些谣言有了怀疑。至少不会再往外边传些不该说的话了。”

周氏蹙眉细想了几瞬。

“有些道理……”

她抬头看着惜枫。

“那我现在是让人去请大夫？”

惜枫微笑颔首。

“是，最好的大夫，最难请的大夫。”

听到这话，周氏蓦得一拍手。

“还是你!”

她转头喊过外边的婆子，吩咐道：“去，请城中最好的叶大夫过府给大小姐诊治。”

……

裴皓烧得迷迷糊糊。

裴历青匆匆从外边赶来，见到她潮红着脸的模样，不禁皱起眉头。

“如何了？大夫可有请来？”

他扭头问旁人，却见碧水只抹着眼泪，一副无用的模样。

面色更加难看了。

“这屋里就没个能当事的？”

银钩快步走了进来。

“老爷。”

见到裴历青，她微微俯身。

“奴婢已然告知过夫人。听西院的婆子说，夫人已经差人去请城中最好的叶大夫了。”

“叶大夫？”

碧水的面色一松，而红玉则惊讶地喊出声。

“如何？”

裴历青扭头看她。

红玉皱着脸，面色十分难看：“小姐以前得病，也曾请过叶大夫。叶大夫医术好，但他这个人却颇有些多事。往日里便没这么好请，现下又是午夜，只怕他不肯来。”

“不肯来就绑来!”

裴历青给了身后的平水一个眼色。

眼看平水得了命令，就要冲出去绑人。

银钩张臂挡在门口。

“老爷三思，若是硬将那叶大夫绑来，可他不愿好好医治，岂不就是更加耽误了小姐的病情!”

“那你说如何？”

裴历青已然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只要一遇上玥儿出事，他便不由自主地心惶惶然。尤其现在还是她伤了腿的情况下，他更是失去了理智。

他伸手指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省的裴皓。

“无论如何，我要马上见到一个能治我玥儿的人来!”

屋内皆是皱眉苦思的面孔。

裴历青心下急躁起来。

他挥手，正要让平水无论如何都要将叶大夫绑来之时。

平水面上却忽然一松。

他忙不迭抬头：“老爷，酉时闭城门。我们同那琼玉公子分开时已然申时六刻，他今夜应当未能出安京!”

裴历青面上一喜。

也顾及不得什么男女大防，只要他能治好玥儿，随便那琼玉想要什么，他都会答应他。

“好，你赶紧去。我不管你是从城卫队调人还是如何，一个时辰之内我要见到这个人!”

平水面色一凛。

“是!”

他抱拳退出。

而银钩靠在门边，遥遥看着躺在床上极度虚弱的裴皓，面露担忧。

“老爷，那位琼玉公子真的能治小姐吗？”她皱了眉：“若不然，奴婢再过去求一求夫人？”

裴历青缓慢摇头，眼看是冷静下来了。

“她既然故意派人去请那叶大夫，想必心中定然是不盼着玥儿好的。”

说着，他抬眼，目光落在银钩身上。

“你是周家带过来的？身契应当是在周氏手中，怎得如此这般？”

迎着他探究的目光，银钩微微抿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