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魔闻此言,浑身是汗,唬得战呵呵的道:“兄弟,我莫惹唐僧。他徒弟神通广大,预先作了准备,磨棍打我们,却怎生是好?”
教:“的们,把洞外大俱叫进来,关了门,让他过去罢。”
那头目中有知道的报:“大王,门外妖,已都散了。”
老魔道:“怎么都散了?想是闻得风声不好也,快早关门!快早关门!”
众妖乒乓把前后门尽皆牢拴紧闭。
悟空按耐不动,却等无人注意时变做一虫儿,寻了一个洞飞了出来。
他寻到唐僧,便带着唐僧飞速离开,一路无事,继续西校
又经数月,早值冬,但见那岭梅将破玉,池水渐成冰。
红叶俱飘落,青松色更新。淡云飞欲雪,枯草伏山平。满目寒光迥,阴阴透骨泠。师徒们冲寒冒冷,宿雨餐风,正行间,又见一座城池。
三藏问道:“悟空,那厢又是甚么所在?”
悟空道:“到跟前自知,若是西邸王位,须要倒换关文若是府州县,径过。”
师徒言语未毕,早至城门之外。
三藏下马,师徒两人进了月城,见一个老军,在向阳墙下,偎风而睡。
悟空近前摇他一下,叫声:“长官。”
那老军猛然惊觉,麻麻糊糊的睁开眼,看见悟空,连忙跪下磕头,叫:“爷爷!”
悟空道:“你休胡惊作怪,我又不是甚么恶神,你叫爷爷怎的!”
老军磕头道:“你是雷公爷爷!”
悟空道:“胡!吾乃东土去西取经的僧人。适才到此,不知地名,问你一声的。”
那老军闻言,却才正了心,打个呵欠,爬起来,伸伸腰道:“长老,长老,恕人之罪。此处地方,原唤比丘国,今改作子城。”
悟空道:“国中有帝王否?”
老军道:“有!有!有!”
悟空却转身对唐僧道:“师父,此处原是比丘国,今改子城。但不知改名之意何故也。”
唐僧疑惑道:“既云比丘,又何云子?”
唐僧道:“我们且进去,到街坊上再问。”
又入三层门里,到通衢大市观看,倒也衣冠济楚,人物清秀。
但见那:酒楼歌馆语声喧,彩铺茶房高挂帘。万户千门生意好,六街三市广财源。
买金贩锦人如蚁,夺利争名只为钱。礼貌庄严风景盛,河清海晏太平年。
师徒两人牵着马,挑着担,在街市上行彀多时,看不尽繁华气概,但只见家家门口一个鹅笼。
三藏道:“徒弟啊,此处人家,都将鹅笼放在门首,何也?”
悟空道:“其间必有缘故,等我上前看看。”
三藏扯住道:“你莫去,你嘴脸丑陋,怕人怪你。”
悟空道:“我变化个儿去来。”
好大圣,捻着诀,念声咒语,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蜜蜂儿,展开翅,飞近边前,钻进幔里观看,原来里面坐的是个孩儿。
再去第二家笼里看,也是个孩儿。
连看八九家,都是个孩儿,却是男身,更无女子。
有的坐在笼中顽耍,有的坐在里边啼哭,有的吃果子,有的或睡坐。
悟空看罢,现原身回报唐僧道:“那笼里是些孩子,大者不满七岁,者只有五岁,不知何故。”
三藏见,疑思不定。
忽转街见一衙门,乃金亭馆驿。
长老喜道:“徒弟,我们且进这驿里去,一则问他地方,二则撒喂马匹,三则晚投宿。”
师徒两人欣然而入。只见那在官人果报与驿丞,接入门,各各相见。
叙坐定,驿丞问:“长老自何方来?”
三藏言:“贫僧东土大唐差往西取经者,今到贵处,有关文理当照验,权借高衙一歇。”
驿丞即命看茶,茶毕即办支应,命当直的安排管待。
三藏称谢,又问:“今日可得入朝见驾,照验关文?”
驿丞道:“今晚不能,须待明日早朝。今晚且于敝衙门宽住一宵。”
少顷,安排停当,驿丞即请师徒两人,同吃了斋供,又教手下人打扫客房安歇。
三藏感谢不尽。
既坐下,长老道:“贫僧有一件不明之事请教,烦为指示。贵处养孩儿,不知怎生看待。”
驿丞道:“无二日,人无二理。养育孩童,父精母血,怀胎十月,待时而生,生下乳哺三年,渐成体相,岂有不知之理!”
三藏道:“据尊言与敝邦无异。但贫僧进城时,见街坊人家,各设一鹅笼,都藏儿在内。此事不明,故敢动问。”
驿丞附耳低言道:“长老莫管他,莫问他,也莫理他、他。请安置,明早走路。”
长老闻言,一把扯住驿丞,定要问个明白。
驿丞摇头摇手只叫:“谨言!”
三藏一发不放,执死定要问个详细。
驿丞无奈,只得屏去一应在官热,独在灯光之下,悄悄而言道:“适所问鹅笼之事,乃是当今国主无道之事。你只管问他怎的!”
三藏道:“何为无道?必见教明白,我方得放心。”
驿丞道:“此国原是比丘国,近有民谣,改作子城。三年前,有一老人打扮做道人模样,携一女子,年方一十六岁,其女形容娇俊,貌若观音,进贡与当今,陛下爱其色美,宠幸在宫,号为美后。
近来把三宫娘娘,六院妃子,全无正眼相觑,不分昼夜,贪欢不已。如今弄得精神瘦倦,身体尪羸,饮食少进,命在须臾。太医院检尽良方,不能疗治。
那进女子的道人,受我主诰封,称为国丈。国丈有海外秘方,甚能延寿,前者去十洲、三岛,采将药来,俱已完备。但只是药引子利害:单用着一千一百一十一个儿的心肝,煎汤服药,服后有千年不老之功。
这些鹅笼里的儿,俱是选就的,养在里面。人家父母,惧怕王法,俱不敢啼哭,遂传播谣言,叫做儿城。
此非无道而何?长老明早到朝,只去倒换关文,不得言及此事。”
言毕抽身而退。唬得个长老骨软筋麻,止不住腮边泪堕,忽失声叫道:“昏君!昏君!为你贪欢爱美,弄出病来,怎么屈伤这许多儿性命!苦哉!苦哉!痛杀我也!”
有诗为证,诗曰:邪主无知失正真,贪欢不省暗伤身。因求永寿戕童命,为解灾杀民。僧发慈悲难割舍,官言利害不堪闻。
灯前洒泪长吁叹,痛倒参禅向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