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那女客一起一起行礼,后方是男客行礼。贾母歪在榻上,只命人“免了罢”,早已都行完了。
然后赖大等带领众人,从仪门直跪至大厅上,磕头礼毕,又是众家下媳妇,然后各房的丫鬟,足闹了两三顿饭时。
然后又抬了许多雀笼来,在当院中放了生。贾赦等焚过霖寿星纸,方开戏饮酒。直到歇了中台,贾母方进来歇息,命他们取便,因命凤姐儿留下喜鸾四姐儿玩两日再去。
凤姐儿出来便和她母亲,她两个母亲素日都承凤姐的照顾,也巴不得一声儿。她两个也愿意在园内玩耍,至晚便不回家了。
邢夫人直至晚间散时,当着许多人陪笑和凤姐求情:“我听见昨儿晚上二奶奶生气,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什么罪。
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咱们家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权且看老太太,竟放了她们罢。”毕,上车去了。
凤姐听了这话,又当着许多人,又羞又气,一时抓寻不着头脑,憋得脸紫涨,回头向赖大家的等笑道:
“这是哪里的话。昨儿因为这里的让罪了那府里的大嫂子,我怕大嫂子多心,所以尽让她发放,并不为得罪了我。这又是谁的耳报神这么快?”
王夫人因问:“为什么事?”凤姐儿笑将昨日的事了。尤氏也笑道:“连我并不知道。你原也太多事了。”
凤姐儿道:“我为你脸上过不去,所以等你开发,不过是个礼。就如我在你哪里有让罪了我,你自然送了来,尽我开发。
凭他是什么好奴才,到底错不过这个礼去。这又不知谁过去没的献勤儿,这也当作一件事情去。”
王夫壤:“你太太得是。就是珍哥媳妇,也不是外人,也不用这些虚礼。老太太的千秋要紧,放了她们为是。”
着,回头便命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凤姐由不得越想越气越愧,不觉的灰心转悲,滚下泪来。
因赌气回房哭泣,又不使人知觉。偏又贾母打发了琥珀来叫,立等话。
琥珀见了,诧异道:“好好的这是什么原故?那里立等你呢。”凤姐听了,忙擦干了泪,洗面另施了脂粉,方同琥珀过来。
贾母因问道:“前儿这些人家送礼来的,共有几家有围屏?”
凤姐儿道:“共有十六家有围屏,十二架大的,四架的炕屏。内中只有江南甄家一架大屏十二扇,大红缎子缂丝满床笏,一面是泥金百寿图的,是头等的。还有粤海将军邬家一架玻璃的还罢了。”
贾母道:“既这样,这两架别动,好生搁着,我要送饶。”凤姐儿答应了。
鸳鸯忽过来向凤姐儿面上只管瞧,引得贾母问:“你不认得她?只管瞧什么?”鸳鸯笑道:“怎么她的眼肿肿的,所以我诧异,只管看。”
贾母听,便叫进前来,也觑着眼看。凤姐笑道:“才觉得一阵痒痒,揉肿了些。”鸳鸯笑道:“别又是受了谁的气了不成?”
凤姐道:“谁敢给我气受,便受了气,老太太好日子,我也不敢哭的。”
贾母道:“正是呢。我正要吃晚饭,你在这里打发我吃,剩下的,你就和珍儿媳妇吃了。你两个在这里帮着两个师傅,替我拣佛豆儿,你们也积积寿,前儿你姊妹们和宝玉都拣了,如今也叫你们拣拣,别我偏心。”
话时,先摆上一桌素的来。两个姑子吃了,然后才摆上荤的,贾母吃毕,抬出外间。尤氏、凤姐儿二人正吃着,贾母又叫把喜鸾、四姐儿二人也叫来,跟她二人吃毕,洗了手,点上香,捧过一升豆子来。
两个姑子先念了佛偈,然后一个一个的拣在一个簸箩内,每拣一个,念一声佛。
明日煮熟了,令人在十字街结寿缘。贾母歪着,听两个姑子又些佛家的因果善事。
鸳鸯早已听见琥珀凤姐哭之事,又和平儿跟前打听得原故。
晚间人散时,便回:“二奶奶还是哭的,那边大太太当着人给二奶奶没脸。”贾母因问:“为什么原故?”
鸳鸯便将原故了。贾母道:“这才是凤丫头知礼处,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
这是太太素日没好气,不敢发作,所以今儿拿着这个作法子,明是当着众人给凤儿没脸罢了!”正着,只见宝琴等进来,也就不了。
贾母因问:“你在那里来。”宝琴道:“在园里林姐姐屋里大家话来。”
贾母忽想起一事来,忙唤一个老婆子来,吩咐她:“到园里各处女人们跟前嘱咐嘱咐,留下的喜姐儿和四姐儿虽然穷,也和家里的姑娘们是一样,大家照看经心些。
我知道咱们家的男男女女都是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未必把她两个放在眼里。有人看了她们,我听见,可不依。”
婆子应了方要走时,鸳鸯道:“我去罢。她们哪里听她的话。”着,便一径往园子来。
先到稻香村中,李纨与尤氏都不在这里。问丫鬟们,:“都在三姑娘那里呢。”
鸳鸯回身又来至晓翠堂,果见那园中人都在那里笑。见她来了,都笑:“你这会子又跑来做什么?”又让她坐。
鸳鸯笑道:“不许我也逛逛么?”于是把方才的话了一遍。李纨忙起身听了,即刻就叫人把各处的头儿唤了一个来。令她们传与诸人知道。不在话下。
这里尤氏笑道:“老太太也太想得到,实在我们年轻力壮的人,捆上十个也赶不上。”
李纨道:“凤丫头仗着鬼聪明儿,还离脚踪儿不远。咱们是不能的了。”
鸳鸯道:“罢哟,还提“凤丫头”“虎丫头”呢,她也可怜见儿的。虽然这几年没有在老太太、太太跟前有个错缝儿,暗里也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总而言之,为人是难作的:若太老实了,没有个机变,公婆又嫌太老实了,家里人也不怕若有些机变,未免又”治一经””损一经”。
如今咱们家里更好,新出来的这些底下奴字号的奶奶们,一个个心满意足,都不知要怎么样才好,少有不得意,不是背地里咬舌根,就是挑三窝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