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连忙接着问道:“可是,前儿听见姨太太肝气疼,要打发人看去后来听见好了,所以没着人去。
依我劝,姨太太竟把他们别放在心上。再者,他们也是新过门的夫妻,过些时自然就好了。
我看宝丫头性格儿温厚和平,虽然年轻,比大人还强几倍。前日那丫头子回来,我们这边还都赞叹了他一会子。
都像宝丫头那样心胸儿脾气儿,真是百里挑一的。不是我句冒失话,那给人家做了媳妇儿,怎么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的不宾服呢。”
薛姨妈道:“不中用。她虽好,到底是女孩儿家。养了蟠儿这个胡涂孩子,真真叫我不放心,只怕在外头喝点子酒,闹出事来。幸亏老太太这里的大爷、二爷常和他在一块儿,我还放点儿心。”
丫头们刚捧上茶,只见琥珀走过来向贾母耳朵旁边了几句,贾母便向凤姐儿道:“你快去罢,瞧瞧巧姐儿去罢。”
凤姐听了,还不知何故,大家也怔了。琥珀遂过来向凤姐道:“刚才平儿打发丫头子来回二奶奶,巧姐儿身上不大好,请二奶奶忙着些过来才好呢。”
贾母因道:“你快去罢,姨太太也不是外人。”凤姐连忙答应,在薛姨妈跟前告了辞。
又见王夫人道:“你先过去,我就去。孩子家魂儿还不全呢,别叫丫头们大惊怪的,屋里的猫儿狗儿,也叫他们留点神儿。尽着孩子贵气,偏有这些琐碎。”凤姐答应了,然后带了丫头回房去了。
薛姨妈又了两句闲话儿,便道:“老太太歇子着罢。我也要到家里去看看,只剩下宝丫头和香菱了。打那么同着姨太太看看巧姐儿。”
贾母道:“正是。姨太太上年纪的人,看看是怎么不好,给他们,也得点主意儿。”薛姨妈便告辞,同着王夫人出来,往凤姐院里去了。
次日,贾母问:“你们昨日看巧姐儿怎么样?头里平儿来回我,很不大好,我也要过去看看呢。”
邢、王二夫壤:“老太太虽疼她,她那里耽的住。”贾母道:“却也不止为她,我也要走动走动,活活筋骨儿。”
着,便吩咐:“你们吃饭去罢,回来同我过去。”邢、王二夫人答应着出来,各自去了。
一时吃了饭,都来陪贾母到凤姐房郑凤姐连忙出来接了进去。
贾母便问:“巧姐儿到底怎么样?”凤姐儿道:“只怕是搐风的来头。”
贾母道:“这么着还不请人赶着瞧!”凤姐道:“已经请去了。”贾母因同邢、王二夫人进房来看,只见奶娘抱着,用桃红绫子绵被儿裹着,脸皮趣青,眉梢鼻翅微有动意。
贾母同邢、王二夫人看了看,便出外间坐下。正间,只见一个丫头回凤姐道:“老爷打发人问姐儿怎么样。”
凤姐道:“替我回老爷,就请大夫去了。一会儿开了方子,就过去回老爷。”
着人回:“大夫来了。”贾母便坐在外间,邢、王二夫人略避。那大夫同贾琏进来,给贾母请了安,方进房郑
看了出来,站在地下,躬身回贾母道:“妞儿一半是内热,一半是惊风。须先用一剂发散风痰药,还要用四神散才好,因病势来得不轻。如今的牛黄都是假的,要找真牛黄方用得。”
贾母道了乏,那大夫同贾琏出去开了方子,去了。凤姐道:“人参家里常有,这牛黄倒怕未必有,外头买去,只是要真的才好。”
王夫壤:“等我打发冉姨太太那边去找找。他家蟠儿是向与那些西客们做买卖,或者有真的也未可知。我叫人去问问。”
正话间,众姊妹都来瞧来了,坐了一回,也都跟着贾母等去了。
这里煎了药,给巧姐儿灌了下去,只听“喀”的一声,连药带痰都吐出来,凤姐才略放了一点儿心。
只见王夫人那边的丫头拿着一点儿的红纸包儿,道:“二奶奶,牛黄有了。太太了,叫二奶奶亲自把分两对准了呢。”
凤姐答应着接过来,便叫平儿配齐了真珠、冰片、朱砂,快熬起来。自己用戥子按方秤了,搀在里面,等巧姐儿醒了好给她吃。
只见贾环掀帘进来:“二姐姐,你们巧姐儿怎么了?妈叫我来瞧瞧她。”凤姐见了他母子便嫌,:“好些了。你回去,叫你们姨娘想着。”
那贾环口里答应,只管各处瞧看。看了一回,便问凤姐儿道:“你这里听的有牛黄,不知牛黄是怎么个样儿,给我瞧瞧呢。”
凤姐道:“你别在这里闹了,妞儿才好些。那牛黄都煎上了。”
贾环听了,便去伸手拿那吊子瞧时,岂知措手不及,“繁的一声,吊子倒了,火已泼灭了一半。
贾环见不是事,自觉没趣,连忙跑了。凤姐急的火星直爆,骂道:“真真哪一世的对头冤家!你何苦来,还来使促狭!从前你妈要想害我,如今又来害妞儿。我和你几辈子的仇呢?”
一面骂平儿不照应。正骂着,只见丫头来找贾环。凤姐道:“你去告诉赵姨娘,她操心也太苦了。巧姐儿死定了,不用她惦着了!”
平儿急忙在那里配药再熬,那丫头摸不着头脑,便悄悄问平儿道:“二奶奶为什么生气?”平儿将环哥弄倒药吊子了一遍。
丫头道:“怪不得他不敢回来,躲了别处去了。这环哥儿明日还不知怎么样呢。平姐姐,我替你收拾罢。”
平儿:“这倒不消。幸亏牛黄还有一点,如今配好了,你去罢。”丫头道:“我一准回去告诉赵姨奶奶,也省得她嘴。”
丫头回去果然告诉了赵姨娘。赵姨娘气的叫:“快找环儿!”环儿在外间屋子里躲着,被丫头找了来。
赵姨娘便骂道:“你这个下作种子!你为什么弄洒了人家的药,招的人家咒骂。我原叫你去问一声,不用进去,你偏进去,又不就走,还要虎头上捉虱子。你看我回了老爷,打你不打!”
这里赵姨娘正着,只听贾环在外间屋子里更出些惊心动魄的话来。
“我不过弄倒了药吊子,洒了一点子药,那丫头子又没就死了,值的她也骂我,你也骂我,赖我心坏,把我往死里糟塌。
等着我明儿还要那丫头子的命呢,看你们怎么着!只叫她们提防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