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宅的故事让伪金毛噤若寒蝉,小银子也一脸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好在好学生还没有出院,不必现在就面对这样的麻烦。屋子里三个人开始对任何一点声响都极其敏感。虽然夏天太阳落山的晚,但是姚明明显然是最害怕天马上要黑了的事实的人。
“汪---汪---”小银子的手机设了狗吠做电话铃声,一响起来就把三个人吓了一跳。
“吴姐妹,你好”小银子接起电话,原来是上次送她回广州,又来他们家送过饭的教会吴姐姐。“您要来看我们?我--怕不是很方便---”小银子特意用了普通话说,好叫姚明明和王丽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我们是在,不过---您在楼下呀?好吧”
放下电话,姚明明问:“不会牵连吴阿姨吧?”
平时小银子都会纠正她,不过现在心事太重,就没有吭气。王丽也四处看来看去,希望能尽可能给吴姐姐找个可以安全落脚的站的地方。三个人正一筹莫展,门铃刺耳的响了。打开门一看,居然来了四个访客。除了常来常往的吴姐姐,还有吴姐姐的朋友,苦瓜脸阿姨,教会的干事赵姑娘,最后一个是王丽不认识的中年大叔。就连周周去教会推销保险兼蹭饭的小银子都不是很熟。
“我自我介绍下,我是林牧师,吴姐妹原来教会的牧师,现在退休了,搬到这附近来住。”中年大叔原来早就不中年了啊?只是他倒是显得年轻。
看看这四个完全不请自来的人,屋子里的姑娘们赶紧要张罗茶水。
“房子挺不错”林牧师坐下后说了这句,让端茶的小银子一脸苦笑。“房租多少?”
“不收房租的,是王丽的公司提供的宿舍。”
“那更好了,感谢主。”吴姐妹人大咧咧的,完全不看死活眼。
王丽心里也摆出个苦笑,感谢什么啊?凶宅来着!
“我们其实---正商量搬家”小银子看看姚明明脸上一脸害怕,小声对吴姐妹说。
“你们几个人住啊?”苦瓜脸阿姨也开口了。
“还是四个。”
“那为什么搬家呢?这么宽敞的房子”赵姑娘马上接起了话题。“这么大的房子,在香港可以住六口人的,这么大的客厅---”赵姑娘环顾着四周,一脸羡慕的微笑。
“一点都不好!这是凶宅呀。”姚明明终于忍不住了,大喊一声。
王丽本来以为房子里会一片寂静,结果林牧师他们完全不为所动。吴阿姨还很不长眼色的从袋子里摸出两只泡沫一次性饭盒,一盒是烧鹅,一盒是香港的烧腩仔,简单说就是一种皮焦肉嫩的烧肉。苦瓜脸阿姨也拿出了一份炒菜心。除了林牧师拍拍墙,四处看看以外,连赵姑娘都自说自话的去厨房,拿了抹布擦了桌子,自己摆上了碗。末了她更是掏出一大塑料袋包着的米饭来。
三个主人家倒是像在做客,傻乎乎的站着。
“来,我们想对主献上感谢。”林牧师看见饭菜都上桌了,就从墙边走回到饭桌边。王丽和姚明明唯有跟着大家祷告。姚明明一脸愤怒。王丽怕她发作,只有轻轻拍着她弓着的背。祷告完,林牧师安排大家坐下,好像这是他家。然后他就打开了话匣子,他带来的几个人就嘻嘻哈哈的吃起饭来。
“说起凶宅来,我曾经在常州见过一处。”饭吃到快一半,赵姑娘先点到了题上,好像她根本就是奔着凶宅来的一样。“那时候刚从神学院出来,去常州旅游。结果看见街边竖着些大石头,我走累了,就想坐下。刚要坐,就有当地人过来说那石头---”说到关键时候,赵姑娘忽然不说了,哈哈哈大笑起来。
“那石头怎么了?”姚明明怯怯的,但是又十分好奇的问。她没意识到赵姑娘正在跑题。
“说是坐了那石头,就有鬼跟着了。”苦瓜脸姐妹也知道,就在边上替赵姑娘说了。
“我是没坐,结果一起旅游的姐妹坐了。她那时候年轻啊,很害怕。走在后面的张牧师就跟她说,不用怕,有主看护。然后就叫我和他一起为姐妹祷告。周围的人都说不行,得去给鬼烧香送走才行,不然晚上就要出事。那边很邪的--”赵姑娘到了关键时候又停了。但是姚明明已经快哭了,王丽也背后一阵鸡皮疙瘩。小银子低着头不看人。
“那--那后来呢?”王丽一边拍着姚明明的背,一边希望赵姑娘他们赶紧讲完。
“哪有什么后来?”赵姑娘接着说,“主创造天地,还能治不住啥鬼魅?!我就跟周围的当地人说‘我和他们打打赌,我们要是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们请我们吃饭!我们要是输了,我给他们五千。’那时候五千是很多钱。我一个月的人工都不到。所以那些人当然就同意了。结果第二天看见我们都好好的,一个个下巴都要掉了!”赵姑娘越说越得意,就放下筷子,比划着他们赢得的石斑鱼有多大,大虾有多大。
“这是迷信吧?”赵姑娘的话确实鼓励了姚明明,她听完故事也会返嘴,背也挺直了。
“不信吧?我告诉你在信的人那里,样样都不怕”赵姑娘给姚明明夹了一大块烧鹅,让她多吃。姚明明也终于吃下了她听见这里是凶宅后的第一口食物。虽然她平时是随时随地吃东西的。小银子也抬起头来看着大家。王丽才意识到其实小银子是所有人中最害怕这个传闻的人。
“我跟你们说,我还有其他的故事---不过我故事再多也比不上林牧师。林牧师曾经帮助整间老人院呢”赵姑娘还想继续说,就被林牧师微笑着打断了:“不是我,是主基督。”
他一边说,一边拿起汤勺,问:“汤呢?”
“林牧师,你居然问汤?没有人买啊?你不该记得吗?”吴姐姐也开口了,几个人看着林牧师一脸囧,哈哈哈的笑。
“我--我去烧个汤吧?”小银子没有意识到林牧师其实是在逗大家,想站起来做个汤。
“不用了,你刚才都不记得,现在才去没有诚意。”林牧师微笑着打趣小银子,“我呢,特别喜欢做饭,不过我是喜欢研究菜谱,从不下厨的。下次再来会亲自做鸭子给你们试试我的手势。”林牧师忘记听众主要说普通话,一不小心又露出广东词汇。(手势=手艺)他正说着,苦瓜脸姐妹就把早准备好的果盘摆上桌。
“我---牧师,也可以为我们祷告吗?”姚明明看看窗外的黑暗,又看看小银子,先开了口。
小银子也点点头。王丽一看,必须她也得支持,于是也看向林牧师。
“我们就是为这个来的。”牧师放下筷子说,“主给的一切,都要感谢。不仅阳光要感谢,暴风也要感谢。”
姚明明又金毛上身,赶紧点头。
王丽也很好奇,她明明看见一众人带来的袋子现在都空了。显然没有任何法器!她可从没有见过教会的人做法,心里十分好奇。她以为牧师至少该像电影里那样拿出一大本圣经,或者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来,举着到处走。可是牧师根本两手空空。
他只是让大家站起来,先做了个认罪的祷告,大意思是自己得罪了神,求神宽恕。王丽跟着一起唱了个阿门。然后,牧师又叫大家站一个圈,都拉起手,他领着祷告。起先王丽听着还是广东话夹着普通话,渐渐地,她就听见这些话都模糊了,好像是打毛衣一样的声音。她偷偷看小银子和姚明明,都闭着眼。王丽刚想笑,就听见那打毛衣一样的祷告声,变成一种她确实没有听过,却非常非常耳熟的语言。越听越耳熟,然后她就觉得什么东西从她喉咙里要往外呕。一面怕失态,一面又觉得喘不上气来,王丽本能想把手从圈子里拔出来。但是手却拔不出来。她一张嘴,一股不是她平时的声音就脱口而出,跟打毛衣的声音非常接近,却震耳欲聋,好像狮子在吼叫。然后王丽就噗通一声趴在地上,力量从她身上溜走了。她虽然头脑很清晰,身体却不听使唤。牧师就叫几个姊妹七手八脚的把王丽扶起来送回她自己的小床了。
“大家不要担心,有主看顾。”末了,林牧师还拍拍姚明明的肩膀安慰说。
“王丽怎么了?”
“她呀,没事了。大家安心休息吧,天不早了。”牧师回复了小银子,就领着一众人走了。
“那么--那么,我们还搬家吗?”小银子进屋坐在王丽的床边问。
“---”王丽说不出话来,唯有看着她和在门口站着的姚明明。
“我觉得--我觉得林牧师都说没事了,我们就不该自己吓唬自己!他说的对,你都去教会,怎么还不听呢?!”伪金毛忽然大胆起来,居然敢教训起家里的暴君来。
“----”小银子低下头想了一会,又看看王丽,“那好吧。”
于是,等好学生从医院回来,一家四口继续不识时务的住着。邻居们的眼光也从惊惧变得好奇,好奇他们什么时候也得出点事情。不过三个月过去了,一家四口还活蹦乱跳。再接着,王丽都听见有人在楼下保安大叔那边说:“早知道,那个凶宅其实不可怕,我当初早买了。”
“当初---你没有发财的命啊!当初这房子是白送都快没有人要啊!?”
“唉,我怎么就信这些?”一心想发财的邻居还是不满“现在一转手几十倍不止啊?”
保安大叔看见王丽跟自己打招呼,也回了个礼,然后在王丽身后对想钱想疯了的邻居说:“小财靠勤奋,大财靠天命啊。你就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