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小银子领着恩公到了家,一边看恩公请来的教友换锁,一边给恩公倒了一杯茶。教友三两下就换好锁。
“多少钱?”小银子很紧张的问。
教友弟兄看看恩公但以理,没好意思多收,就收了个工本费。这叫贪财的小银子很开心。这种贪小便宜的喜形于色,自然是人人看得见,只有小银子自己看不见。送走了换锁的教友,她的情绪异常高涨。
“忘记问问这位弟兄要不要买份报险了,唉,真瞎啊!”
“我想起你做保险了。现在做的怎么样?”恩公笑着问。
“还好,原来想着教会里的姊妹们可能会买。唉!大家都不买!不过现在有朋友帮助介绍了几单生意,现在挺好的。”小银子想想自己蒸蒸日上的保险营业额,又有了一些喜色。她趁着恩公介绍的美国人还没有到,就在家里收拾起来。
“你这是?”
“我想着还有一会,别叫人看见家里乱糟糟的,我先整理整理。”
“你们教会查经,是每周一次,还是一个月一次呢?”恩公看见一本圣经歪七扭八的扔在客厅靠近厕所的鞋架子上,拿起了拍了拍。
“不好意思,这是---这是我们家的厕所读物!”小银子说完,恩公的眼角就垂了下去。“查经一个周一次的话,我就死了。一个月一次。”
“怎么说?”
“我这--这不是大把的事情吗?每周一次查经,我怎么生活呢?忙不过来吗?所以我现在就是有空的时候就在地铁上听听人家读圣经。”小银子把拖把和吸尘器都搬了出来,又把英文的保险业务宣传页放在了客厅的饭桌兼茶几上:“说不定,您的那位美国朋友也想买保险呢?”
“-----”恩公的脸略微沉了下来。可是小银子背对着他打扫,没有留意。
“没关系的,不用管我。”恩公在王丽家的客厅里慢慢溜达。他看看那写着“基督是我们一家之主”的十字架装饰,停了下来。“这个是----”
“这个是赵姑娘在我洗礼的时候送的。”小银子说。
“奥。”
“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啊?”小银子打开冰箱,看看里面装的几个盒子,明显是伪金毛收的剩饭,都没盖好盖子,冰箱里有一股刺鼻的泔水味道。“欠揍的家伙!”
“你信主,很久了吗?”恩公又看了几件挂在家里的小物件问小银子。
“没有,就来香港这几年而已。”
“怎么信主的呢?”恩公背着手继续问。
“嗯,一开始做保险,想着多认识人,就跟同学去教会了。”小银子叫伪金毛干的几件家务活气得七窍生烟,没有太留心自己的回答,说的都是大实话。
“User”恩公小声嘟囔了一声,小银子没有听清楚,就问:“但以理弟兄,您刚才说什么。”
没等恩公回答,门铃就响了。小银子打开门,就看见一个中老年高个大叔、两个平头大兵(包括一个ABC)、还有一个精干的中等身材,但是叫同袍一衬就显得矮了不少的人。
“这是?”小银子原本以为就是一个访客,结果来了这些兵强马壮的,她心里打怵。
“你是王丽的室友,对吗?”中老年高个先开口了,他态度随和,让小银子放松了一些。“叫我宙就好。这是保罗和阿明,后面的是团长。我们是来你家参观一下的。”
“不好意思,家里也没有怎么收拾。您几位坐一下,我马上就好。”小银子心头又一喜欢,或者能揽更多的保险生意?她赶紧把人都让到了她的保险业务材料面前。只可惜阿明把给他的咖啡杯毫不客气的垫在了保险材料上。团长看看恩公,直截了当:“小姐,我们不是来做客的,也不是买保险的。请你把王丽小姐的指环交给我们。”
“额,---好的,---好的。我听说之前的安排是我找东西给你们看!因为王丽说她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小银子闻到气味不对,赶紧把王丽的两口箱子从床底下拖了出来,又把屋里挂着的软布收纳袋也抱出来,小心放在地上。“这是王丽所有的东西了。我找给你们看。”说着,她就要低头去找。但是被ABC保罗叫住了。
“你觉得我们会相信重要的东西就这么放在这些破烂里吗?”
他说着一把把王丽的箱子扯到一边,并一脚把软布收纳袋踢到角落里。里面装的小物件立即滚了一地。
“可是,我们是说好的。”小银子抬头看向恩公,希望他出来说几句公道话。
但是,恩公脸上一向有的阳光一般灿烂的微笑不见了:“我曾经好奇,你们家是信基督的跟信魔鬼的人一起混居,怎么能做到?现在看看,你们几个都差不多。”
这话伤了小银子的自尊心,她仍旧不想失去但以理这样一个有声望和有资源的朋友,于是选择装傻听不见:“但以理弟兄,我们是说好的。我负责检查王丽的东西给他们看,不是吗?”
“不是‘他们’,是‘我们’。”ABC保罗纠正小银子说。小银子眼睛一下瞪大了,她绝对不相信的看着恩公。但是恩公并没有否认:“这个屋子里的,房东是魔鬼的窗户,章同学画符水,姚明明跟烧香拜鬼的交往,你是个专门利用信主良善人的,王丽呢?”但以理继续说:“我遇到她的时候,她是替公司去中东做偷古董买卖的!你们这一屋子贼!”
小银子几乎瘫坐在地上。她不明白这个天使一样的好人怎么变成了专门论断小人物的傲慢者,还是他一直是这样的呢?
团长打破了尴尬,他瞥了一眼但以理,问小银子:“小姐,你真的不知道王丽小姐把她的指环放在哪里了吗?”
“她没有你们要的什么所罗门的指环。”小银子惊恐的回答说。
“想好后再回答我。”团长几乎蹲下问小银子。ABC保罗从后面一下挽住小银子的手肘,并往里斡,让她疼得撕心裂肺,嗷嗷的喊叫起来。
“想好了吗?”保罗对ABC摆摆手,保罗松开了小银子的手。
“她--她真的没有。”小银子疼的哭泣说。她话音刚落,保罗又抓住了小银子的另一只手。
“嗷---嗷---嗷”
中老年男人走到踢到一边的收纳包前看了看,又拍拍地上横七竖八的两口箱子,然后走到小银子的跟前,跪在地上,把小银子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如果你能告诉我,我可以让你负责领事馆的所有保险;如果你还是说不知道,那么-----”
“可---可是她真的没有那种东西啊?”小银子哆哆嗦嗦的说,她也很想找个物件出来打发走这些人,可是她心里很明白的知道王丽没有什么所谓的所罗门戒指。阿明从后面攥住小银子的脖子。
“你真想好了吗?要是你告诉我们,你这一辈子都不用挤在这样的地方了,会有你自己的房子----”准将柔声细语。
小银子吓坏了,眼泪不停地往嘴。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说,或者就是自己在地上的最后一个晚上了。她一刹那糊涂了,不知道自己这些年来一直的努力,是不是到头来都是一场空。林牧师,赵姑娘,吴姐妹,苦瓜脸姐妹他们的脸都浮现在自己的眼前,以往各种蹭吃蹭喝,还有公司里的上线保险经纪,同事还有客户的各种脸都幻影一样的浮现在眼前。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水,怎么也止不住。父母的脸也出现了,她不知道是心里的种种不甘心,还是ABC按住自己的手肘太疼,才让这些泪水这么肆意流淌的。
“你能告诉我们指环在哪里吗?”中老年男人再次问。
“------”小银子不啃气了。好一会,她抬起泪眼看着审问的人:“王丽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啊。”
中老年人有些惊讶。
阿明要掰断小银子的脖子,她唯有哀嚎,向鄙夷她的但以理求救:“弟兄,我们真的没有你们要的东西呀,没有啊。你认识王丽很久了的---”。
曾经像阳光一样的但以理走到门口,并不回头。阿明的力气聚到了手上。就在小银子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团长从后面拽住了阿明:“准将,我们不是来杀人的。”
“----”中老年男人正是王丽在飞机上遇到的准将,他把地上的小银子扶到沙发上,让她坐下。“好了,小姐,我很抱歉,你受了惊吓。”
小银子浑身抖得像筛糠一样。
“他们说你是个历史专业的博士,是吗?”准将问她。小银子点点头,不敢去看任何一个人。
“你知道,那些善于转圜的人,在历史上都活的很好。现在就有个例子。”准将望向但以理的后背,“你还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我---我们----没有---没有---您要的东西,我说的都是实话。”小银子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她一心想当个八面玲珑的聪明人,可是到头来,就这生死存亡的关键,她仍然不能把栽赃害人性命的话说出口。
“你们怎么看?”
“-----”但以理对着门,依旧不说一个字。阿明摸摸下巴,看看已经被眼泪浸得皱巴巴的小银子,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让她招供。
ABC保罗瞅瞅小银子:“她真是嘴硬!要不要我再----”,然后他看了一眼团长,不说话了。
团长看着准将:“我相信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末了,准将看进小银子的眼睛里,叹了口气:“我还是个年轻人的时候,听之前的长官说,40年底末的时候曾经在中国审过你这样的知识分子。真是冥顽不灵。”说完,他拍拍膝盖,站起来:“好了,我们至少知道一件事:要么王丽真是个心机深的人,要么就是真的没有指环。也或者她自己也不知道。”他看了一眼ABC,保罗立即挤开但以理,打开大门,让准将出去了。然后但以理, ABC保罗和阿明都出了门口。
团长用手捋了捋小银子的两只胳膊和脖子,确定她没有受伤,又把之前倒给自己没有喝的咖啡端到她脸前,帮她喝了几口水。“我也很抱歉,谢谢您今晚招待我们。”团长说完,就跟上大队离开了王丽家。
“您是个好人。”但以理轻声赞美团长,团长却没有反应。等但以理离开他们,准将问团长:“你似乎非常讨厌我们的学者朋友。”
“没有,准将。”团长黑着脸。
“那是---?”
“我只是讨厌伪君子”说着团长就给多恩少校拨电话,却听见一片忙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