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醒过来,尼布吐出一口泥水,却看见了一个极其英俊的男人,带着一口黑牙,但已经不再发出臭味了。
“吆儿,你终于醒了。我们许久不见!”这个人呢,就是上次绑架尼布的雇佣军头子撒以马那。
“又是你。”尼布觉得头很沉,他无法从地上爬起来,他不知道雇佣军头子这次又要干什么。
“这一次,是您的母后雇佣了我。”撒以马那把尼布拉起来、措上了他自己的马背。
等尼布他们到达巴比伦米迪亚联军营地边上的时候,就看了联军的篝火。
“您怎么了?不喝口水?”撒以马那递来一个水囊。
“您不是又叫手下把“马”宰了吧?”尼布发现他没有带着巨人和红毛,有点奇怪,戏谑的问他。
“谁会在大战结束前杀了自己的马啊?”撒以马那笑着拍拍尼布的坐骑。
“王弟去哪里了?”尼布想问真正的亚述王逃亡的事情。
“王弟?吆,您母后没有跟您讲过米迪亚王族的秘密吗?”大嘴的撒以马那原来比贱嘴的阿治曼还喜欢说话,他以为尼布是在谈论米迪亚的王弟,而非大家都在搜捕的尼尼微统帅。
“那是什么?”楠楠特将军在一边问。阿穆尔也一脸好奇。
“你们怎么没有想想看,什么样的人会信任自己的弟弟,把一切大权都交给他,并让他随意发出国王的文书呢?”
尼布也觉得这是他长久以来想问的问题,不由也转过来看着笑嘻嘻、呲着黑牙齿的撒以马那。
“这个道理很简单,因为现在的米迪亚王跟王叔根本是一个人,你们一直见到的王叔就是王本人!”
“什么,怎么会?米迪亚王是?”阿穆尔还想争论,但是楠楠特却抿起嘴沉思起来,这么多年以后大家只是听说有米迪亚王和王叔两个人一起执政,但是在没有想过到底有谁见过这位王没有?
“可这对米迪亚有什么好处吗?”
“这几天就会知道为什么了?”撒以马那笑了起来。有些混熟了以后,他总是不自觉的会露出他的乡音,听起来很像是亚哈谢说话的样子。但是他仍旧只字不提从前去过尼布村子偷鸡陷害亚哈谢的事情。
末了,尼布有些忍不住了,忽然冷不防问:“撒以马那,你是哪里人呢?”
“我是个亡了国很久的倒霉鬼。”雇佣军头子说。
“您家里有亲戚叫亚哈谢吗?”尼布接着问。
“---您跟您母后还真是一个路上出来的人!”撒以马那叹了口气,“我们家里是有个叫亚哈谢的,不过您知道这个名字在以色列人当中是常见的名字!”看着尼布还是紧紧盯着他,他只好继续:“好吧,我们家是有个堂兄弟叫亚哈谢,被阉了以后赏给了亚述的神官们。”
“所以,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觉得很亲切。”尼布截住了这个话题,笑了,让撒以马那浑身发冷。
这天天明以后,亚述王城尼尼微的火烧了几天几夜后,终于渐渐止息了。这座大城果然如米迪亚王后来所夸耀的那样、变成了垃圾场和粪堆,再也没有人居住了。仗打完了,撒以马那才护送尼布进了巴比伦和米迪亚人的大营。米迪亚王叔终于脱掉了他的伪装,露出了王者骄傲的微笑,这杀得他的姐夫措手不及。
没有被杀死的亚述俘虏被引到了两位王面前。尼布并没有在人群里看见亚述王、老神官、阿卡德甚至阿治曼。
按着老规矩,米迪亚人分走最肥的一份,土地、财宝和能找到的牲口。巴比伦只能获得亚述旧国中很小的一块,但是却能拿到亚述的泥版图书和米迪亚剩下不要的奴隶。(因为米迪亚是游牧为主的地方,并不像农耕的巴比伦一样需要特别多的人手。)当然了,强壮有用的人可以被留下。投降的俘虏中,老弱病残孕无一例外的都被杀死、扔进河里。这一情形,尼布进城去找老神官的下落,没有看见;但是那波王子却白着脸被他的老师强行拉去观赏。
尼尼微的大街上除了尸体还是尸体,无论老人还是孩子,男人还是女人。孕妇被剖开了肚子和她们的婴孩分两边放倒在地上,或者挂在墙上凸起的地方---尼布走在到处都是血的城里,觉得每走一步都胆战心惊,怕一不小心踩到或者看见老神官的尸首。但是他始终没有看见。亚述王曾经壮丽的王宫也烧毁了,只是这宫殿多是石头和砖头造的,烈火后大体的轮廓和宫殿仍在,尼布看着殿里四处刨找宝物的散兵游勇,默默无语的走过了。
很多人都说亚述王在城破的时候在宫中自焚了。
“他还真是死的是时候。”撒以马那有些痛快的说,他原本是以色列的旧王族,当然对灭了以色列的亚述王族非常痛恨。但是尼布却想笑,这就是为何亚述王他们要在最后才杀死都德亚里斯的原因。不过想想也滑稽,烧死的人哪里看得到脸,亚述王想杀死弟弟、连编个理由都这么拙劣。
内宫地下那条没有尸体、而且基本干净的通路显得格外明显。
“这是哪里?”
一个好不容易找来的、还活着的太监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回答。
“再不回话,就拔了你的舌头!”一个雇佣兵吓唬他。
“是宫里囚禁王族用的地牢---”太监小声说。
“可是王叔们作乱后早被杀了啊?我听说当时的掌政大臣甚至把投降的士兵们都烧死了?”楠楠特说。
尼布钻过断墙爬了进去,那间自己和阿杰他们住了好几天的地牢已经面目全非了,原来的阴森,现在都曝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只有地上蜷缩着的烧焦了的尸体,还能让尼布想到这里到底是哪里。这尸体已经看不出是谁来了,但是边上却发现了象征王权的弯镰刀权杖和一顶基本烧化了的王冠。
“原来是在这里啊!我们找到亚述王的尸体了!”跟随的人兴高采烈的喊叫起来。听见喊声,后面的士兵就像潮水一样往这个地牢里涌。一个随军医生过来检查了下尸体,有些不明白:“真的是王的话,怎么会被事先剜掉了眼睛呢?”
尼布一动不动,等侍卫把尸体抬走了,他在尸体躺过的地上用刀子刻下歪歪扭扭的一行字:“一起旅行的英雄们,为什么恩利尔-死了,而伽吉美什却活下来”。这是他小时候都德亚里斯问他的问题,他依旧不知道答案。但是,现在,他,是唯一一个知道死者真实身份的人。
狮子被豺狗咬死了,英雄被无赖算计了,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