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这件事,人人都知道了巴比伦王和王太子的矛盾,王再也无法随意派人到尼布的领地来了。原本会定期献给王城朝廷的贡物和赋税,耶鲁巴伯和阿萨加百利也毫不客气的给省下了。后世发现的一组泥版文书正说明了这一点。胖大臣在一封夏天收获季回复王朝司库的信中写道:“承蒙我王与埃及大神庙之协议,原定献于我司库之物,尽按期交付埃及阿蒙神之主庙,无一遗漏,切嘱。”
巴比伦的神官们依靠王后,而且又不是他们自己有损失,当然不会对着王后的养子出头,直说是巴比伦王无德无能。巴比伦王成了这次闹剧的唯一吃亏方,而尼布辖区的东西则顺顺利利的卖到了埃及和埃及周围的国家。与此同时,米迪亚的势力进一步向山区和吕底亚方向压了过去。西边的埃及则乘机把手重新伸回了以色列民的南国犹大。
尼尼微陷落后第六年,各国保持的微妙平衡开始摇晃了,起因是埃及重新控制了犹大,不但强夺了大笔的财富,更任命了自己的傀儡。这时埃及阿蒙神庙的最高神官又忽然一病不起。因此,埃及的法老认为是时候把巴比伦王太子从自己原先控制的土地上赶出去。可是,他还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因为尼布与大神殿的和议还在,而且每年也都及时送来了财物,就这样发动战争理不在埃及。法老知道自己手里有两张牌,一张是亚述王的余部,他们刚刚失去了哈兰城,应该急于复仇;而另外一张就是巴比伦王太子那关系不睦的父亲。
法老的这个想法倒与巴比伦王不谋而合:尼布控制的地域虽然不大,却越来越富足,甚至传出了他手下的阿萨加百利把领地里所有的神庙下面都塞满了黄金的传言,更不用说储藏的粮食、橄榄油和其他的财货了。现在凡是路过撒玛利亚城和周围城市的,无论贵族或者商贾,都是必定要跑进去见见世面。还有什么比肥了的猪更吸引食肉动物的呢?于是夏季一过,巴比伦军和埃及军就在尼布的领地边上兵戎相见。
“殿下,您父王真是太过分了,我们明明跟埃及已经议和了,他没有打给招呼,就---”
先前巴比伦来的大臣们都开始叫苦连连,因为谁都看得出这场埃及与巴比伦的野火下的灰烬,将先是他们这几年好不容易所得的。
“不如我们跟两边都议和吧?”
“您这话太不着调了,殿下与他父亲再怎么都是巴比伦啊?怎么自己跟自己议和呢?再说埃及人也不会再跟我们议和了。您没有听说吗?法老趁大神官刚一死,就找人接替了他呢,连葬礼都没有举行---”
耶鲁巴伯和朱木齐看着这一屋子闹吵吵的贵族,又扭头看着正在出神的尼布。尼布知道这六年的和平是走到尽头了,就在这场战争开始前,他收到他的狱友阿杰的一封信:
“尼罗河的大水漫过了埃及全地,它的威力就要去追上天上的飞鸟了。富足在这之后。”
在这之后?不如说尼布的富足和安静都到这埃及大水涨起来为止了。
他并没有如臣下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看起来就极其孔武有力的年轻人,他依旧像个孩子,眼神迷离,喜欢胡思乱想。
没有如同巴比伦王或者埃及法老想的,尼布并未对任何一方出手。他看似胆小的把手中的士兵向里收,极其厚脸皮的避开与任何一方的接触。不少将领都嘲笑尼布胆小又没有军事才能,只顾做小买卖,白白放弃了不少好地势给埃及人或者巴比伦人。他的人,除了护送来往的商团外,只是像秃鹫一样去洗劫一下战场剩下的残渣。整个秋天和冬天,他都完全不动一动。
冬天到来前,埃及的军队终于歼灭了远征的巴比伦王的军队。巴比伦不得不重新向米迪亚派出使者,再建联盟。趁着这个时机,埃及的将领们认为是时候把龟缩着的尼布轰出来,总不能真的等米迪亚人跟巴比伦人联手吧。但是从西奈出发去攻打尼布,并非运兵的好通道。尼布仍旧与控制着西奈的埃及神殿们保持着友好,所以从这条路出发,是受着神官的掣肘的。
于是埃及打发人到西边重镇卡尔加美什去见亚述余部,打算利用这座幼发拉底河上游的城市、借河道运兵运粮,好把盘踞在亚述旧地上的巴比伦人都扫出去。
两年前亚述残余失去了哈兰,搬到了埃及人控制的卡尔加美什。亚述王这一回又给自己换了新的名头,称自己为乌巴里特,那是他一个谋反后失去踪影的叔叔的名字。老实说,在不断溃逃中,亚述王发现每换一个人的名字,都好像能重新开启一段生命,他渐渐喜欢上了这种不断装扮他人的日子。于是这位“乌巴里特王”登上埃及人在幼发拉底河上游的大船时,又有了一种可以重新一统天下的幻觉。
为了能顺水而下彻底逼走尼布,埃及人准备从卡尔加美什运三万人,几百条大船已经沿河安排好了。这一回,如他们所愿,尼布终于调动他手里的军马了。
“殿下,我们可以利用羊皮筏子,在河上与埃及人作战”
“殿下,是啊,我们亚述人善于用羊皮筏子作战,可以把水战变成陆战。”
尼布手里的人数,完全比不上埃及人。且不说正在增援的埃及军,就是现在已经集结在卡尔加美什的埃及军人数,加上亚述余部,都快有两万了。所以尼布所有的将军们都建议不等埃及人和亚述余部完成集结、顺水而下上岸后再战,而是一定要在河上直接截住他们。
尼布跟着阿治曼和其他将领们潜入他河岸的城市,隔着河去观察对手。
真的看见了埃及的大船,那些主张用亚述传统水战利器羊皮筏子的人都住了嘴。(羊皮筏作战是把所有的皮筏绑在一起,使得士兵可以像在陆路一样进攻。)埃及那些巨大的、顶着眼镜蛇型雕饰船头的战舰们,像怪物一样矗立在河中。这埃及大船的船身这么高,就算不撞翻了羊皮筏,尼布的军队也不可能跟对方站在一个高度上作战,势必让对方取得高度上的优势。即使战舰伸出来的桨都可以随时拍翻他们的筏子。
不过,现在去造大型战船也不可行,尼布他们现有的战船都比埃及人的战船小很多,他手里也没有造这样大战船的工匠。
尼布把老神官和山洞医生打发到西奈神殿去了,他也叫城里的百姓把家口打发到能找到的安全地方去,因此城里和周围都空了。那么把埃及人引到陆上来吗?真的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埃及人在没有完成集结以前就出发呢?
“殿下,”一个几年前被俘虏的埃及人,大概30出头的年纪,皮肤是深蜜色的,身材中等但是挺拔。如果下巴不是太撅,都可以算个帅小伙了。他加入阿治曼手下、已经升到参军职位了。他趁着尼布过来找阿治曼的时候拦住了王太子。
“大人,这个人是我手下的一个伙计,叫蒙特霍特普。”阿治曼看见围着尼布的亚述和巴比伦将领都把剑拔了出来,赶紧解释。
“殿下,我有一个办法。”
这个埃及青年眼睛闪闪发光,他一直希望有个机会能展现自己的才能,他觉得现在机会来了。可是身边每个人都急于在尼布面前施展才华,即使是在大战之前,在一场敌我双方力量这么悬殊的大战之前,每个人都精神抖擞。
“好啊,蒙特霍特普大人,那您说说看。”尼布示意年轻的埃及人坐下来,并递给蒙特霍特普一杯水。
这个埃及人把一个他自己制作的皮地图摊在了地上,又把一个长型水槽摆上。“这个就好比幼发拉底河---”
他抓起几个木头雕的埃及式样的船放进了水槽里,“这个好比埃及军。”
“你到底在干啥,这是小孩弄沙子玩耍啊---”一个年级大的将领不满了,带头吆喝蒙特霍特普,可是他仍然在摆弄水槽中那几条游不大开的木船。
尼布明白了蒙特霍特普的意思,埃及人的船太大了,在幼发拉底河的枯水期,又是在上游航行,是非常困难的。他抬起手制止了吼叫的将领们,让蒙特霍特普继续说下去。
“殿下,除了我们自己的船,这边有不少贸易商人,他们有小一些的货船。这些货船虽然不像战船那样可以适合冲撞,但是对于这个时候在河上作战是很不错的。如果他们把这些船让给我们的敌人,那么----”蒙特霍特普满脸期待的看着尼布。
“是个非常好的主意,蒙特霍特普大人。你们马上出发去找一下我们认识的商人们,让他们把船卖给我!”尼布跟周围所有的人说。
“可是大人,如果埃及人知道了的话---”
“是啊,大人,如果去找每个商人,就会走漏风声。”
又有一个将领说,“不如我们去找唐吉老爹,让他代我们出面解决船的问题。”
尼布知道这个人曾经是朱木齐的家生奴隶,现在已经获得自由身,跟同是朱木齐家自由奴隶的唐吉老爹很熟:“嗯,很好,就你去找唐吉老爹吧,告诉他,钱不是问题。”尼布迅速说。
阿治曼在另外一边:“殿下,我军已经集结。可以随时出发。”
尼布看看阿治曼,把手上的印章戒指摘了下来,交给了他:“就由你总调动吧。”
阿治曼即刻恢复了他贫嘴的爱好:“哎呀,这个对我这个猫头来说可太大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