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叶病着的这段时日，想了很久，似是有些想明白这段混乱不堪的情绪，自己执着的爱着的也许非现在一心想要复仇的林染，而是那个明朗的易安，那个也曾经给予自己安心的少年。

自是上次笙雅社看戏后，程新陌只顾忙着准备惊喜，同易安插科打诨，也再无同陆宁兮闲来小聚，算来已是有几月。可就在这几月后，京城处处都是笙雅社陆宁兮与永麟社秦平疏的佳话传闻。

听过樱春绘声绘色的讲解与向往后，易安、程新陌算是明白了大概。原是这最红的旦角秦平疏与最红的生角陆宁兮，在好事者大力促成下，合作演出了《游龙戏凤》，男女角色颠鸾倒凤，演出大受好评又足够浪漫，竟让众人连带着希望现实中的俩人也成佳偶，才有了这段佳话传闻。

程新陌不禁唏嘘，此时的冯熙诚作何反应？这陆宁兮又如何？

见樱春下去干活，程新陌才开了口：“你说这真会在一起？”

“梨园同行，相互钦慕，加之合作，又有好事者促成，你说几率大不大”易安拿起程新陌刚写完的字帖，看了几眼道：“你这字真是”

“歪七八扭”程新陌老老实实坐回位置，执笔继续临摹易安方才写的几个字，忽的抬了头：“那冯熙诚岂不是要疯了？”

“都几天了，还写成这样，我快要疯了”易安无奈的瞧了一眼程新陌又道：“若真是两厢情愿，提早断了想法也好”

“可冯熙诚他又不明说”

“没明说？那你不都看出来了”易安狠劲敲了下程新陌执笔的手：“还改不过来？”

程新陌吃痛的“呲”了声，小声嘟囔：“教骑马的时候那么温柔，怎的写字就凶神恶煞的？”

“字都写了二十多年还写不好，你不该反思下自己？”

“反正我就觉着不说就是不靠谱，猜来猜去的”程新陌又转回了话题

“喜欢和不喜欢都是藏不住的，一个早就表明了心意，而另一个也给了答案”易安面无表情的整理着程新陌这些天写的字帖，淡淡道：“差是差，好歹算是有进步”

程新陌闻言，心情大悦，接道：“那我去看看陆宁兮？回来接着写？”见易安没什么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眼自己，“拜拜，晚饭不用等我”，说着也不等易安回应，像逃离牢笼似的飞出了房门。

等到了陆宁兮的小苑，被看门小厮告知自家主子有事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也不知何时回来，程新陌有些失落的踢了脚路边的小石子，“没手机真麻烦”。

“手机？”

程新陌听见熟悉的声音，抬了头正准备耍宝，却不料陆宁兮身后还跟了一长得秀气的男子，收了微惊的表情：“这位是？”

陆宁兮笑的温婉：“秦平疏”

又转了头对着那秀气男子道：“林府的少夫人，苏映叶”

秦平疏长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俯身作揖道：“少夫人好”

“你好”程新陌也笑着答道，仔细打量了番传闻中的秦平疏，文质彬彬，挺拔清瘦，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仿佛含了整季的春色，确实单论相貌，秦平疏是比冯熙诚略胜一筹。

秦平疏见陆宁兮有客，打过招呼后，也就离去了。

程新陌看着这背影，不免感叹，传闻十之八九是要属实了，这冯熙诚也真坐得住。

“好奇心可算满足了？”陆宁兮纤纤玉指轻点程新陌的额头，转身进了小苑：“你可不是为了传闻来的？”

“想你占多”程新陌忙跟上陆宁兮的脚步。

“喝什么？”

“呵护你啊”程新陌俏皮的眨着眼睛：“土味情话，送你”，又找了个位置坐下：“都行，白水都行”

“没个正形，这几日可都在忙些什么？”说着，陆宁兮已泡好一壶茶，拿了两个青白色的小茶杯，坐在程新陌一旁。

看着澄清的茶汤，程新陌撇嘴道：“习字，你看，这手都快写断了，这不找了机会来偷个闲”

“林少帅，可是心疼坏了吧？”

程新陌心念，心疼？易安可不像偶像剧里男主握着女主的手写字！！但那画面想起来还是挺美好的！！

“怎的？是想起什么？开心的小脸和院内的芍药似的红扑扑的？”

“啊？就是他让我习的字！！”程新陌端了茶杯，低头轻饮，只是如实回答了前一问，忽的抬眼，“宁兮”

“嗯？”陆宁兮见程新陌欲言又止，笑着问：“你是想问我是否心仪秦先生？”

程新陌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兀的又摇头，“是喜欢还是倾慕，你可分得清？”

陆宁兮闻言一怔，程新陌接着道：“我见过你同别的男子都是一副客气疏离，甚至可算的上是冷淡，可刚才同秦先生不同”

“怎的不同？”

“冬雪化成泉水”程新陌接着道：“或许在他们眼里你们是佳偶天成，是一段佳话，都有意促成。可是再浪漫的故事终究会落到现实上来”程新陌无法想象若战火烧起来，秦平疏可能保得陆宁兮平安？相反冯熙诚做到的概率大得多。

陆宁兮只是放了手中的茶杯，给俩人添了水，平静的望着程新陌：“你对林少帅，是喜欢还是倾慕？”

程新陌一时哑然，若是最初自己可以答的毫不犹豫，可是现在反倒扭捏起来，总觉得一切那么不真实，像是一缕烟，一捧沙，虚无缥缈。

“早前我便见过秦先生，只不过那时我还很小，我随家父前去拜访师父，秦先生恰逢在师父府上做客，一杂役冒失，将刚烧的茶水倾壶泼向还在左顾右盼的我，若非一旁的秦先生拉了我一把，用后背和衣袖尽数为我挡下，我怕是这张脸都要毁了，当时我吓的傻愣，滚烫的茶水秦先生却只是皱了皱眉头，竟还有旁心去安抚吓傻的杂役，以及被他护在身前的我”陆宁兮说着低头浅笑道：“那是我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声音和笑容，明朗而温柔”

程新陌想要想象那是怎样的场景，脑海中却始终是易安的声音与样貌，程新陌忽的明白了，喜欢不是一场追逐游戏，喜欢上一个人也只是一个瞬间，像是陆宁兮被秦平疏护在身前的那个瞬间，心便由不得自己的全然交付。而自己或许是在易安翻身上马嘱咐自己抓好缰绳的瞬间；又或是给自己掖被角的晚上；再或是用尽力气抱着自己卸下厚重的盔甲，将脆弱的内心展现给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便不属于自己……这些天，自己看不明的情绪，如今算是豁然开朗，程新陌缓缓道：“是喜欢”

陆宁兮抬了眼，俩人就这样平静的看着彼此，良久，笃定道：“是”

“那对方的心意呢？”

“喜欢与不喜欢都是藏不住的”

竟与易安说的如出一辙，若俩人真是两情相悦，倒也实属幸运，冯熙诚早些断了念想，却也实属最好。若为了免受战火流离，而辜负彼此真心却是不值。但不知为何，自己却开心不起来，只愿陆宁兮与秦平疏此生可以相守到老，免遭颠沛流离，生离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