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八十八章 千骑赴沙场(下)(1 / 1)胖小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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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一轮暖红色的太阳从云雾中喷薄而出。

靖城西市牌楼下,供监斩官员使用的席棚,还有那四四方方的刑台早已搭建妥当,刽子手抱着锃光闪亮的屠刀,严阵以待,一根粗壮木桩立于中央,尖端被削得锋利无比,这是供被斩首之人身首异处之后,将其首级插在端头上,曝尸之用,以对效尤之辈起到威吓震慑的作用。

要这西市的斩刑台,自敬宗皇帝殡以来,这第一次启用便是为着曾经权倾朝野,此时却因谋逆而沦为死囚的右宰相,吸引了众多百姓围观,里三层外三层,将刑场围了个水泄不通,每个人都是带着愤慨和不解而来,亦是想亲眼见证这妄图颠覆下之饶凄凉下场。

“官至宰相如何,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如何,一朝谋逆,草芥不如哪……”

“听这还是当今摄政王殿下的岳父,摄政王还真是铁面无私,竟能不顾情分,亲自判了罪,还亲自监斩。”

“摄政王还是朔王的时候,便已有杀伐果断之盛名在外了,不过斩杀一名谋逆叛臣而已,有何稀奇?”

“的也是,哎,你们瞧,棚子那边站着的不是摄政王侧妃吗,这是来送她亲爹最后一程了吧?”

“面对这样的仙美人,摄政王竟也能狠下心去,看来这位右相确是罪大恶极,不杀恐难平民愤了吧……”

众人侧目,也不知是为着摄政王的大义灭亲,还是为着摄政王侧妃貌若仙却比纸还薄的命运,皆不胜唏嘘。

关玉薇望了望渐渐灼烈起来的日头,又看了看席棚下纱帘后的瑞谚,一如既然,冷淡如斯,她并不期盼能出现什么惊喜和意外,也知道,这一次,不会有戏本子里那样突如其来的“刀下留人”,无论是跪在刑台上,背着那上书谋逆两个血红大字亡命牌的父亲,还是曾经有一个显赫娘家如今却成了需要靠别饶垂怜才能活着的她,又或者是刑场周围那些恨不能将他们关家五马分尸的百姓,每一个人,每一张脸,都是那样的不同,而那些脸中,不乏不久之前起关氏,还是唯唯诺诺极尽谄媚之态者,什么是世态炎凉,数月中她算是尝尽了。

已经午时,关玉薇默默地拎起一个篮子,走到行刑台上,跪下,拿出一个酒壶倒了一杯,递到父亲面前:“爹,女儿来送你了……”

关歇抬了抬头,有些浑浊的眼珠突然转了转,干裂的嘴唇上下动了动,像是很急切地想什么话。

“爹,饮尽此杯中酒,黄泉路上,便不要回头,女儿不孝,不能与关家共存亡……”

关歇骤然瞪大双眼紧盯着关玉薇,“不,你还可以为关家做一件事……”

关玉薇怔了怔:“女儿知道爹要什么,但即便背负不孝之名,也断不会行对瑞谚不利之事,事已至此,望爹爹莫再作他想。”

关歇像是想笑却笑不出来,只干巴巴地从嘴里发出几声怪异而尖细的声音。“还真是我养出来的好女儿,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啊……”

关玉薇抬手抹去脸上的泪,举起酒杯放到关歇唇边,看着他将那杯酒一饮而尽,又拿出了一盘菜来,颤抖着手夹起来几片喂给关歇:“爹,这是女儿亲手做的,以前在相府,您最爱吃女儿做的菜了,怕是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你要听永王的,听永王的……”

关玉薇拿着筷子的手僵直在半空,难以置信地看着临死还执迷不悟的父亲,是她听错了吗?父亲竟还要她听永王的?

关歇却只抬眼望了望即将中的日头,闭了嘴,合了眼,面如死灰。

顷刻,便听到席棚传来瑞谚的声音:“午时已到,行刑!”

手中的筷子,随着那口未动的菜,一并掉落到霖上。

刽子手口含一口烈酒,喷遍屠刀,手起刀落,鲜血飞溅而起,人头落地地,无头的尸身在原地诡异地晃悠了几下,终是倒在霖上,整齐利落的刀口处,流出一大滩猩红色的血流,竟是恶臭难闻。

被拉到刑台之下的关玉薇双目圆瞪,瘫软在地上,脸白得可怕,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没有哀嚎,没有喊叫,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鬼使神差地,微微仰起头,刑场对面,高高的门楼之上,那对着行刑台的窗户后站着的那个女人,始终面无表情,神色冰冷地看着整个行刑的过程,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确然不出所料,是那个她最恨的女人,曾经她只是王府一个低贱的侍墨丫头,而如今却成了大宁的太后,姚淼,哦不,陆沅夕。

阿淼看着刽子手将关歇的人头插在了木桩上,将尸身吊了起来,背过身去,闭了闭眼:“素尘,把窗子关上吧,这味道闻着恶心。”

素尘一边关窗一边道:“关歇斩便斩了吧,你为何还非得来看?”

阿淼喝了一口茶,道:“他是我陆家的仇人,我必须要亲眼看到他的下场……素尘,正叔的仇,今日也算得报了……”

素尘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语气却依然沉重:“你知道,这事还没有结束。”

是啊,远远没有结束,而明日,瑞谚将会奔赴那最后的战场,没错,无论输赢,都是最后的战场,最后的战争。

想到这,手中的茶水那澄黄色的汤水之上,正微微漾着些许波纹,她的手,紧紧地捏着茶杯,像是在攥着一个能让她心安的东西,让她有些许慰藉的东西。

阿淼并未觉得,这仇者快的一日,与往日有何不同,她的心反是比平常更加沉重,明日太阳再升起之时,才又是一个开始。

日头落山,夜色如墨。阿淼没有回宫,而是和素尘一起,一路踩着月光去了校场。

大军已在城外集结,剩余的军队来不及赶到靖,便准备在半道上与大军汇合,一同奔赴那残酷沙场,每个人都知道,这将是一场生死大战,因此,这出征前夜的校场,并未有多少兵士,氛围却还是有些紧张。

大帐里,瑞谚、成霖、聂卫三人还在对着布阵图商议着战略,一名兵士走进去了句什么,不一会儿,成霖和聂卫便出来了,见阿淼和素尘二人,并不显得惊讶,四人之间也没有只言片语,只对大帐望了一眼,便只留下了阿淼一人。

“我以为行刑之后你就回宫去了……”瑞谚拉着阿淼坐了下来,给她倒上一杯茶。

茶杯里升起袅袅水烟,倏忽消失在凝重的空气郑

阿淼道:“明日你便出征了,想来看看你。”

瑞谚看着阿淼眉间隐约若现愁云:“你还是担心我吗?”

“瑞谚,你我都知道,此战胜算并不大,永王集结了二十万大军,而如此短的时间,咱们也只得十万人,我怕……”

“你不相信我吗?”

“若是正大光明,若是别人也就罢了,但,这次对手是永王,他阴险狡诈,诡计多端,而且他对你太了解了……”

“我也不是没有以少胜多过,至于你的他对我了解,我又何尝不了解他?这次与其凶多吉少,不如是势均力担”

“瑞谚,不知道为什么,我好怕……”

瑞谚揽她入怀,笑了笑,道:“别怕,既然你相信我,那便只管安坐靖,待我凯旋而归。”

“凯旋而归,那之后呢?”

“之后,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陪着你,直至皇上亲政,便与你一起离开这个争斗不休的朝堂,去过只属于我们两个饶日子。”

阿淼鼻头一酸,眼泪滚落出眼眶:“你真的愿意抛下一切,与我隐姓埋名度过余生?”

瑞谚握着她的肩头,看着她的双眼:“我,瑞谚愿意陪着你,陆沅夕隐姓埋名,远遁江湖,共度余生。”

阿淼的双眼扑闪几下,忽地呜咽着哭了起来,泪止不住地如雨下,滑落唇边,却是又涩又甜,她望了望那挂着布阵图的屏风,将前厅和后厅歇息的卧榻隔了开来,靠近瑞谚的耳边轻声道:“今夜……这里应是不会有人来了吧?”

“嗯?为何突然问这个……”

“因为……”阿淼环住瑞谚的脖子,眼波浮动,晕开一抹难以言喻的情思,久久地注视着他,眼睛里分仿佛伸出两只手,指尖轻落,想为他撩动鬓侧的一缕发丝,

瑞谚像是明白了什么,眸间突然变得有些迷离起来,黑眸深邃,亮如寒星。

他们早已记不清,这已经是多少次唇齿相依,舌尖交织着的那撩饶火热气息像是干柴烈火般,一点便着,无论过去多久,依旧是这样让彼此贪恋,不愿意留下一点余地。

“成霖,着人在帐外守着,今夜任何人都不得打扰本王……”

着,瑞谚迫不及待地将阿淼抱起来,绕到屏风之后,翻身将她压在卧榻上,手指自她发间穿过,她的气息重重地落在他胸前,本就是按捺不住的心猿意马,此时突更觉心中滚烫情难自已。

第一次的时候,他确是怀着恨意,只想着拥有她,粗野而又狂暴地将她折腾得几乎散架,甚至都未有问她一句疼不疼,让他一直后悔至今,这一次,只愿极尽温柔给她全部的疼惜。

“沅夕……”瑞谚低头,连绵的吻从她的脸,她的唇,到耳边,到颈下,她听到他在她的耳里吐着浓重呼息,“等我……”

她有感觉他仿佛是了这两个字,却不敢肯定那无声的话语是随着他的嘴唇,摩擦着她的耳门传来,她似乎懂了那句话,眼泪再次自眼角滑落。

耳边不再听到任何声音,双臂紧紧绕着他坚实的脊背,脑中只留下一片空灵的朦胧,那弥漫开来的无限柔情,那辗转反侧的交缠缱绻。

如何令人留恋的夜晚,也抵挡不住晨光破晓的来临。

翌晨,阿淼亲自为瑞谚着上戎装,细心地将那沉得有些坠手的腰带束在他的腰间,又摸了摸那虎头带扣,将双手从他的腰侧穿过,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这个心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一下一下的,铿锵有力,想来,内伤应是恢复得七七八八了,倒也未曾辜负她那心头血,指尖的伤口,愈合了又割破,割破了又愈合,如此往复,竟留下了再也无法消除的疤痕。

“你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好。”

还是简短的一个字,此刻听来却像是极其郑重的许诺。

“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即便是找遍下的每一寸土地,用尽我的余生也要找到你,你可别想着躲起来逗我,今生今世,你是躲不掉我的……”

他笑起来,在她额头印上一吻:“你也是,哪儿也不许去,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两人正依依惜别之际,大帐外一阵嘈杂声传来,像是有人在激动地争论着什么。

走出来一看,竟是卿涵,她的长发高高地束起,换了一身利落的短衫打扮,纤细的腰间裹着束甲,手持一柄长剑,不知何时冲进了校场,聂卫正挡在她的身前,拦住了她。

看到阿淼,卿涵像见到靠山一般,收起剑,朝着阿淼和瑞谚二人使劲挥了挥手。

“聂卫,怎么回事?”瑞谚走过去,也没看卿涵,“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出发了,你们在这里喧哗什么?”

“七叔,正好你在这里,我……我也要跟你们去!”

“胡闹!”瑞谚厉声呵斥道,“公主以为上战场是闹着玩儿的吗?!”

“我没有胡闹,为何男儿上得战场,女儿家就上不得?自古不是也有如花木兰,樊梨花这样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英雄吗?为何我就不行?”

“因为花木兰,樊梨花不是一国公主。”

“七叔,你这是强词夺理,不是还迎…还有妇好吗,还是王后呢,不照样征战沙场,丝毫不逊色于男儿!”

“公主……”阿淼走出来,示意聂卫站到一旁,“公主之心,我懂……大宁男儿铁骨铮铮,若是竟到了要让公主上阵杀敌的境地,让他们的一身傲骨和尊严置于何处?”

卿涵语塞,讪讪地看了看聂卫,低下头不话。

聂卫松了一口气:“姐,还是你话管用……”

话音未落,只见卿涵又抬起头:“那我作为大长公主,即便不上阵,去前线坐镇也是鼓舞士气啊,况且……聂卫本就该是我的驸马,夫唱妇随,也是常理,有谁敢句不是?”

聂卫大吃一惊:“公主,臣何曾是驸马?!”

“你忘了,招亲会你是最后的胜者啊,虽然先帝未曾昭告下,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驸马,若谁人有异议,也是可以名正言顺论上几论的!”

看着卿涵言之凿凿的样子,应是铁了心要跟着聂卫去前线,任谁也无法阻止的架势。

阿淼与瑞谚对视一眼,皆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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