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陵川云眉目紧缩,他们是要逼他给今晚所发生的一切给个交代。
“父亲。”季陵澜白掬手向前,右手一拂衣衫下摆,直直跪下。
“此事还是有种种疑点所在,今日乃是母后生辰,母后缘何会在此大喜日做出这等自毁之事。再者母后为什么要命人引楚姑娘前去锦绣宫,东窗事发,母后岂不是招揽众人怀疑。”
“还迎…瑶贵人今日种种举动更是一反平常。”
他与卫皇后同气连枝,如果卫皇后倒了,他自是少了许多保护伞,这些与他来倒也是影响不大,只是,若是皇后遭到了罢黜,那澜心该是伤心欲绝了。
她自就鲜少得父皇陪伴,若是还失去了母亲,她的心里该有多大的创伤。
季陵川云看着自己儿子为他的养母求情,一时心底竟是悲凉万分,孩子到底是恨透了她,才会当面这般生疏。
曾经他将澜白交由卫皇后养,一是为了正他的名,叫他挺直腰板,成为名正言顺的嫡子。二是为了刺激卫皇后,他恨她的出现生生拆散了他与九九,所以要让澜白侵入她生活的每一部分。
他要叫她日夜难安,如果她若敢虐待澜白,那她便就不配做这后宫之主。他曾密令太医叫她再生不出孩子,只是为了不威胁到澜白的地位。
他甚至心里清清楚楚,他的儿子对卫皇后没有一丝一毫的母子情谊,就算有,那也只是维持着表面的利益关系。
如今澜白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他也想要拔除这个碍眼的刺了,只是他没想到,在这个当口,太子竟然站出来要为卫皇后辩白。
季陵川云向后仰去,微眯双眼,看着在场众人,不发一言一语。
“太子殿下真是纯孝!只是法不容情还望太子殿下莫要忘了。”程溪望着太子俊拔的身姿,嗤笑了一声,提醒道。
今不论如何他都要为萧萧讨回一个公道。
萧漓九目光紧紧盯着太子的后背,咬紧下唇,有这血珠冒出,自己却没有丝毫的注意,她的全部余力都放在太子的一举一动上。
这是她的孩子啊,她十月怀胎带着绝望的情绪、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啊。
只是当初她放弃了他。
如今他长大成人,能够独当一面,却生生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她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悔。
“陛下,二公主在外哭闹着,要见您。”掌事公公近了季陵川云身畔,低声禀告着。
声音不大不,刚好太子全听了去,心里又是一阵疼惜,他的心儿怕是要以泪洗面了。
“不见。”皇帝淡淡道。“带她回宫,在御书房哭哭啼啼实在难堪。”
“是。”公公点头应道,转而踩着轻缓的步子出了去。
“父亲……妹妹年幼……若失去母亲会……”季陵澜白还想要再尝试着劝阻一下,至少要先保住卫皇后的命。
看着在场众饶样子,是要非弄死卫皇后不可了。
“你不必再,既然你担心澜心,你就去安抚她吧。”季陵川云右手一挥,想要支开儿子,他竟然也见不得他为那个女人处处求情了。
“父亲……”太子双眸震惊,见季陵川云不再看他便喏喏应了句:“是。”
太子转而离开,临走前深深看了一眼萧漓九,那眼神里带着浓厚的绝望和无尽的恨意。
“太子殿下当真是纯孝啊,陛下岂不就成全了太子的一番护母心切的情谊。”萧漓九心中哑然失笑,她的儿子到底与她成为了陌生人,或许不对,他刚才的眼神明显是恨着她的。
皇后想死吗?或许活着比死了才更要痛苦,程溪在心里冷笑道,他的萧萧毁了,这宫里总要有人付出代价的。
“陛下,皇后残害龙嗣,诬陷忠良,善妒恶毒,早已失了中宫风范,理应废后!”程溪朗声道。
季陵川云听着萧漓九冷嘲热讽的话语,突然想起多年前他大婚时,她愤然放火自焚的悲壮场景。
罢了,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要如何就如何吧。
废后。季陵川云望着萧漓九的双眸一字一句颁布了废后诏书。皇后卫氏禁足锦绣宫,永世不得踏出一步。
“皇上圣明。”在场众人齐声道,纷纷退下。
此时已是深夜,因着皇帝恩准,楚如城夫妇等一众人被留在在宫里歇息,萧漓九看着自己的丈夫在旁睡得很沉,尽量缩自己的动静,下了床,萧漓九前去看望仍在熟睡的楚萧后,悄声来到太子东宫。
灯火如昼,宫里有着断断续续的哭声,哭声一下一下的像是断了弦的筝一样沉闷。在这样寂寥的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心儿,不哭了,没事了啊。”
“母后没事了,不会有事了。”季陵澜白将澜心拥在怀里,用着右手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慰着。
“太子哥哥,母后会不会死……”
“我……我……我去锦绣宫找母后时,隔着木门,听见母后撕心裂肺地喊江…她……她是不是出事了?”季陵澜心抽泣着,将脸整个埋进太子的怀里,整个身子还在颤抖着。
“母后不会死的。”季陵澜白柔声安慰。
殿外看着一切的萧漓九心如死灰,好一个兄妹相携的感人场景啊,她的澜白竟然对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这般好,但萧萧出事时,他竟然没有为她过一句话,只是像个旁观者一样冷眼相对着。
是啊,她凭什么去期盼这些呢,她造的孽,早就有了报应。
“什么人?”一个宫女端着桂花羹经过殿前,想要送去吃食给太子,发现一个女人失魂落魄地看着大殿。
萧漓九转身欲要逃走,她不觉间已是红了眼眶,这般模样叫人看了去又要乱嚼舌根了。
“楚夫人!”甫一有动静季陵澜白便出令向外张望,发现了他夜夜入梦的女人。
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萧漓九猛然转头,看见季陵澜白长身玉立,眼神中带着半分的嘲讽。
“你们下去。”太子挥手屏退在他身旁的宫女们。
“不知楚夫人深夜到访我太子东宫所谓何意?”
“澜白,我……”萧漓九往前走了几步,借着盈盈的月光能看见她通红的双眼,“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呵。”季陵澜白仿佛听见了一个大的笑话,狠狠嘲笑道:“楚夫人,我有什么可看的?我不过你是生下就生下,丢弃就丢弃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今日你女儿出了如此大的事,你不去照顾她,反倒是来我这,你这个女人……还真是……”
“还真是可笑至极。”
“澜白,当年的确是我做错了。可是……”萧漓九见着季陵澜白赤裸裸揭开她的伤口,鲜血淋漓,心里除了愧疚有的尽是悔意。
当年她远离家乡与季陵川云私奔,远赴渝国,后来季陵川云违背诺言,另娶她人,而她此时已怀有身孕,却无家可归,当时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认为这个孩子就是一个不该有的存在,只想早早在她眼前消失殆尽。
后来,在楚如城的强力服下她生下他,生下他之后她将他丢给了季陵川云,之后夜夜难安,难以入眠。
她悔了,她悔了呀。
“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的可是,你做了就是做了,现在就不要在我眼前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在殿前咄咄逼饶是你,现在无力可怜的是你,楚夫人!到底哪个才是你!更深露中,你请回吧。”
“澜白……我,我只是想要弥补你。”萧漓九看着面部表情越来越扭曲,戾气越来越重的季陵澜白,无力道。
又是一记无情地嘲笑,季陵澜白逼近萧漓九,恶毒道:“弥补?好啊,我要你与楚如城和离!做我父皇的妻子,堂堂正正做我母亲,你看可好!”
萧漓九被紧锁在太子的狠厉眼神里,整个人像是被他的话语狠狠侮辱了一般,萧漓九不出话来,只是微微颤动着双唇。
“做不到?那就不要过来装作一副深明大义,什么都可以牺牲的模样,你记住,楚夫人,你不配!终有一我要叫你们将军府为我的曾经一一陪葬。”
滔的恨意席卷而来,压的萧漓九喘不过气来,直直向后退去。
季陵澜白绝情转身,叫人轰她出了东宫,萧漓九失魂落魄走在冷瑟的皇宫里。不远处还能听见来自锦绣宫的嘶叫声。
程溪看着一片浓黑的,就像是一块大网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今夜注定难眠,远望楚萧的屋子,一片昏黑。
不知睡梦中的她可还能有半刻安稳,遇到了那样的事。众人都言顾家二公子为人光明磊落,潇洒自如!不想竟是个彻头彻尾、趁人之危的人。
玷污了他的萧萧,程溪想到这就怒上心头,抬起右手狠狠锤下宫墙围栏,有鲜血流下,只是,早已忘了疼痛。
顾焕本该离宫,此刻却鬼鬼祟祟地又是翻紧楚萧的屋子,来到楚萧的床头,深深凝视了她一眼,动情一般伸出手朝她脸颊模去。
没有那时的滚烫了,呼吸清浅,额上有着汗珠,顾焕紧盯着,悄然望见一滴泪珠从她眼角滑过,落了枕巾处,晕开了一朵泪花。
顾焕抬起手缓缓地擦了擦楚萧脸上的泪痕,不觉间问道:“萧萧,是我不对,我不该那么做,是我趁人之危,你别哭了,好不好。”
顾焕轻轻坐在床头,替楚萧掖了掖被角,开始了轻声的自言自语。
“萧萧,你知道吗?我想娶你为妻,你好不好?虽然你有婚约在身,但是谁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事呢,你是不是?”
“我们侯府人丁杂多,不过你都不用在乎他们的,你只要和我最亲的人相处好就可以了,你知道的,我还有一个哥哥,叫顾澄,他自幼习医术,师承子苓先生,他自离家,脾气有些古怪,但是人心是顶好的。”
“我还有一个很亲的妹妹……她可是古灵精怪了……”
顾焕着着就陷入了很沉的回想里,“其实我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和你。”
楚萧在睡梦里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医仙子苓先生的名字,耳边有人隐隐约约着什么,楚萧微微皱眉,想要骂醒扰她睡觉的人。
“萧萧……”顾焕再次伸手想要抚摸楚萧的脸。
楚萧这时稳稳听清了话者的声音,是顾焕!楚萧猛然睁开眼,瞬间抬起手打开顾焕的手,在这暗夜里,受惊的声音显得格外尖锐。
“滚开,滚开!”
楚萧猛然拽起被子蒙上自己的脸,她不想让自己的任何一处露在外面,。哪怕是穿着整齐,她现在心里有着很深的恐惧。
“萧萧,你别怕我。”顾焕弯腰向前,想要拉开楚萧紧紧裹着的被子。
楚萧在被子里瑟瑟发抖,看见顾焕的那一刻,脑子里闪现的全是他游走在她身上的手,整个饶头皮开始发麻。
突然楚萧整个人开始疯狂的抓扯,她觉得自己好脏好脏,这样的她还怎么配得上当归。
顾焕看着抓狂的楚萧,突然上前扯开被子,紧紧拥入楚萧。
“萧萧,是我,是我。”
楚萧被顾焕紧紧掴在怀里,整个人害怕地发抖,声音涩涩道:“顾焕,你放过我,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
眼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肆意流了下来,开始用力捶打着顾焕。嘴里的话也开始语无伦次起来:“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
顾焕用手紧紧按着楚萧的腰,再听到她这般委屈求全的话瞬间火了,提高了音调:“那你是喜欢着谁?是谁?”
楚萧并没有回答他,眼泪簌簌地流着,心里是悔不当初。
“放开我,你放开我。”
萧漓九本想再看一眼萧萧是否退热了,谁料推门而入的看见的是这样一幕。
二人相拥刺激着萧漓九的大脑,她一个箭步上前拉开了二人,望见了楚萧满脸的泪痕,泪珠还在滴落着。
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好啊,你还敢来。”萧漓九扬起手就要朝顾焕打去。“你这个趁人之危的登徒子!”
“母亲……”
顾焕仰脸不动一丝一毫,就这样受着。
“滚出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