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程斯意喃喃道,神情恍惚,她怎么就不懂呢?是了,她曾经那么喜欢崔暧,哪怕当初他对她做出那样的事,她也没有将心里那一份欢喜舍弃。
可是她知道,不管自己对崔暧是爱还是恨,他都在古洛城里,他都在这儿,不论好坏,他都好好地活着,哪怕没有活跃在她的眼前。
只是对大哥而言……萧萧是再也不会回来了,大哥刚刚紧紧地掴着她的双臂,拼命地摇晃着,脸上的表情是抓狂是崩溃。
她理解大哥的崩溃……她的心里何尝不是崩溃大乱。她看着大哥通红的双眼,实在不知道该些什么了,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
程斯意咬了咬牙,双手攥成了拳头,她后背的伤口隐隐发疼,连夜的赶路或许是叫这伤口裂开了,这是在军营里日常训练惹的伤口。
一阵阵疼,伤口撕开不知道有没有血迹沁出来。
突然有人如同程斯意一般慌慌张张冲了进来,大呼“少爷,府门前有人驻足,守门的厮盯着已久,来人是来找大姐的。”
话音刚落,程斯意的脸猛然撇过,直愣愣地盯着来禀告的下人,疑惑开口“来找我的?”
程溪兴致不高,更不愿在这个时候见客,冷声道“知道了。”完程溪就只身往里间走去,浑身散发着冷意。
程斯意见大哥这副样子,不免心头一窒,大哥难道就此堕落了?
“大姐,你看……”来禀报的下人在程溪那碰了一鼻子灰,转着眸,眼珠滴溜溜地转着,心翼翼问着程斯意。
程斯意微微直了直腰板,轻轻道“我随你去看看。”
刚打开府门,只见他一袭黑色的衣衫立在一旁,仰头远望着宣武侯府的屋子。听见动静,只见崔暧转头,看见程斯意时,脸上的笑瞬间浮现。
程斯意微愣着,下意识“轰的”一声又死死将府门关了起来。
崔暧狠狠吃了一个闭门羹,守门的厮满脸疑惑地看着自家姐的过激行为,一双眼直直投入程斯意脸上。
程斯意撇了撇嘴,实意他可以退下了。
崔暧脸上扬起一抹苦笑,走进府门前伸手拍了拍朱门,轻声道“意意,开门,我就想来看看你。”
程斯意刚刚动作用力又是再次扯动了伤口,咬着牙,闷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只要我想,有什么是我不会知道的。”崔暧见程斯意还是死死锁着门,没有想要打开的意思,就愈发轻声软语道“意意,我就想看看你。”
程斯意背靠着朱门,嘲讽道“你既然什么都知道,那你告诉我到底是谁在背后陷害将军府!”
“意意……这些与你无关。”崔暧嘴角抽着,将军府已经覆灭了,而这其中到底为何不用猜都能知晓与太子殿下有关。
他虽拜入太子一党,可是他并不深得其心,具体的过程他也不甚了解,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事与季陵祯、太子绝对有关。
“与我无关。”程斯意轻笑着,“与我无关,崔暧,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私啊。萧萧是我的挚友,今日她所遭之大祸绝非偶然,我不会袖手旁观,我一定要查明真相!”程斯意朗声道,双手死死攥成拳头,心里暗暗下了决心。
“意意,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开门啊,你听我。”崔暧一听程斯意误解了他的意思,急忙解释道,又拍了拍朱门。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你可真是烦人。”程斯意隔着府门翻了翻白眼,转身向府里走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听大门洞开的声音,在一阵窸窣中,程斯意见父亲程度与崔暧一同入了府门,崔暧脸上的得意笑容使得程斯意心头火大。
“意意,来。”程度的手背后,看见女儿的那一刻是惊异的,女儿从军营里跑回来了?凝眉对程斯意喊道。崔暧在旁站的笔直,浓眉微挑,甚是得意。
程斯意扭头撇开,冷笑地哼了一声,阔步走开。
程度的面子被程斯意直直落下,脸上有些尴尬,对着崔暧尴尬的笑笑。“女实在是不像话!在军营里待久了……染上一种桀骜不驯了。”
崔暧心里憋着笑,这哪里是从军营里染来的,也是难为宣武侯向他解释,他的意意,他难道还不清楚明白吗?性子张扬随意,从来就是直来直去,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爱憎分明。
“侯爷言重了,我见程姑娘倒是性格别致。”崔暧脸上含着笑,眸光流转。
“是吗。”程度干笑着,引着崔暧往府里走着。
程度突然对崔暧如此热情,不过是崔暧近日一篇文章得到皇帝的大加赞赏,言其文章秀丽真切,乃可造之材,他以为将来不久崔暧定会得到陛下的重用。再加上崔尚书一直宠幸的崔壬惹了祸事,在府里失了原先的威信。
反倒是崔暧看着不争不抢,似乎有厚积薄发的模样,程度在心里细细盘算着。
崔暧对程侯爷心里的打算是心知肚明的,若是在之前,程侯爷对他定是不屑一鼓,真是势利的很。
崔暧依旧是含着笑,随着程度进了书房。
入了寒祁郊外,楚萧紧紧裹着身上的厚厚棉被,从渝国到零国,她好像瞬间到了两个地方,掀开窗帘的一角满目的白,偶有一阵寒风入袭,顺着窗口忽的跑进了楚萧的脸上,楚萧忙撤了手,帘子稳稳当当地落下。
这些一切都是陌生的,她微微闭上了双眸,心里充斥着迷茫。
顾焕伏在按桌上,眉头微微皱着,昏昏沉沉地睡着,书册摔在了一旁,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着丢下的。
楚萧怔怔地睁开眼,感受着这一股寒意,盯着一旁熟睡着的顾焕,出神。
突然,一个大的颠簸,车夫轻声道“前方的路被大雪封住了,大少爷,二少爷,这下我们只能徒步从路走了。”
那条路实在是窄,根本容不下一辆马车通过,更何况今日的雪实在下的太厚,只能以步行前往才相对安全。
顾焕浑身一抖,抬起迷惑的脸,伸手揉了揉脸,道“怎么了?”
楚萧轻声道“大雪封路,怕只能步校”
顾焕见楚萧瑟缩在被子里,脸通红,忙伸手向她的额头探去,反应迅速地脱下自己的大氅,忙披到楚萧身上。楚萧偏过头看着顾焕这一系列动作,心里有一丝被触动。
“你初来寒祁,肯定有许多不适应,寒祁常年飘雪,定是很冷的,你披着,别冻着。”顾焕又替楚萧紧了紧大氅,随后下了马车,扑面而来的是狠厉的风雪。
“大雪封路了?”顾焕一头扎进风雪中,车夫紧紧地裹了裹厚厚的棉衣,应声答是。
顾焕转头向前方看去,那雪的确堆的很高,马车过去实在有些艰难,顾焕偏头正想着法子,只见顾温翎挣扎着想要下马车,顾焕忙止住她,声音里带着责怪。
“阿翎外面这么冷你快别出来了。”
“大哥刚刚要出来看看,我给止住了,怎么回事啊,二哥,怎么突然不走了。”有雪飘在顾温翎的脸上,这样的熟悉感叫她心里有些许的不平衡。
“你看,前面的大雪太厚,这路被封了,也不知是哪些人巡视,疏漏成这样。你快进去吧,外面太冷,二哥上前去看看。”顾焕着就伸手推搡着顾温翎,把她向马车里面塞去。
顾温翎撇了撇嘴,不悦地嘟了嘟嘴,抬头刚好对上大哥惨白的一张脸,心头大震,忙问到“大哥!你没事吧?”
顾澄微眯着双眼,脖子上的青筋抽搐着,紧咬着牙,后腮微鼓,像是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顾澄费力地摇了摇头,暗示顾温翎照顾好她自己,他没什么事。
“大哥,你真的没事吗?”顾温翎看着那苍白如白雪一般的脸,心里不确定地再次问道。
顾澄这下完全没有回答了,有的只是他细弱的呼吸轻轻呼出稀薄的热气,顾澄痛的昏睡了过去。
顾温翎心里一慌,忙提着裙摆跳下了马车,冰凉的雪沁在她的脚踝,她瑟缩了一下,咬了咬牙,直直向顾焕冲去。
顾焕此时正在前面踩着细雪,勘察着地形。
顾温翎像是失了自己的心智,急忙平顾焕身上,拉扯着顾焕的手,上气不接下气,她脸上的惊恐吓地顾焕皱了皱眉。
顾焕忙问道“怎么了?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大哥……大哥,他昏过去了!”顾温翎急得跺了跺脚,一个劲地拉扯着顾焕向马车走去,着着眼眶竟然红了。
楚萧本就睡得不安稳,几乎就是半睁着眼,突然听见这句话,急忙扯开被子在马车上探出了头,又是一阵急风扫地楚萧脸生疼,她也顾不得太多,只是连忙跳下车。
顾焕听见大哥出事,心里本就着急,见楚萧又从马车上跳下来,急躁道“怎么了?外面这么冷,回去!”
楚萧咬着牙踩着雪急急走到顾焕的身边,声音嘶哑,问道“你……你大哥怎么了?”
顾焕来不及回答,只是扯着楚萧要往前去,顾温翎在后面急得直跺脚……
顾焕上了马车摸了摸顾澄的额头,烫地瘆人,可是浑身却冰凉地很。一时有些六神无主。
“是不是寒症触发了?”楚萧透过马车卷帘的一角看见顾澄惨白的一张脸,没有一丝红润的迹象,心里便着了急,双眸紧紧盯着昏睡过去的顾澄,讷讷地问道。
楚萧的声音在狭窄的车厢内盘旋,顾焕和顾温翎听罢都纷纷转头看向她,带着惊异。
“你怎么知道大哥有寒症呢?”顾温翎心里觉得奇怪,大哥有寒症该是亲近的人才知,只是这楚萧怎么知道的。
两双灼热的眼神紧紧盯着楚萧,楚萧脸上火热热的,很不舒坦,心里发虚,他们都当她与顾澄不识……其实……
“我猜的。”楚萧心虚开口道。
顾焕收回目光,拿着旁边的棉被往顾澄身上盖着,紧紧地掖了掖被角,心里有些着急。
“大哥,这可怎么办?”顾温翎没有入马车,一直掀开帘子,冒着风雪在外面干着急着。
“我们不能再拖延了……现在我就去铲雪!”顾焕转身跳下马车,急急向前方看去,从马车里拿下一块木棍。
楚萧紧随其后,见顾焕要用木棍铲雪,抬眼望着这一片的雪白,靠着他一下一下地杵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路搞通畅。
楚萧看着他猩红的双眼,便知他刚刚见到顾澄那副苍白模样,是上了头。楚萧一把拉住顾澄的手,急急道“顾焕!你冷静些,你这样……什么时候能到头?”
楚萧的身体常年居于温暖的渝国,初来寒祁实在不适应这里的寒冷,脸冻得红扑颇,她的嗓子本就低哑,双眼哭肿了。
这样的楚萧也是狼狈不堪。
顾焕没有理会楚萧,仍是用木棍杵着雪地,一副不听劝的模样。
“顾焕!你能不能听我!”喑哑而用力地扯着嗓子,楚萧感到嗓子一阵紧,很疼,她下意识摸了摸干涩的嗓子。
寒风乍起,吹开了楚萧紧裹着的大氅的衣摆。
“顾焕……”楚萧微微张开口,还想要劝顾焕,哪里知道,嗓子实在太疼。
顾焕闷声不话,转身紧了紧楚萧的大氅。推着她向马车里走去。
“不管怎么样,你也要考虑方法,虽然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很急。”楚萧压着声音道。
“你进去,外面太冷。”顾焕终于应了一声,在一片大雪纷飞中将楚萧塞进了马车里,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扯下了拴在马缘上的缰绳,扯过马。
顾焕朗声对着两个车夫道“我去去就回,你们照顾好她们。”
“是,少爷。”
顾焕旋即迅速翻身上马,迎着风雪向前策马奔腾着。心情十分焦灼,他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策马从道过,去寻了人来铲雪,再有就是要找大夫来。
顾焕心里一紧,又是扬起缰绳。有雪打在脸上是不尽地凉。
只是这些他都顾不得,他最担忧的就是怕大哥这次寒症来的紧。
楚萧瑟缩在被子里,总有一股寒意慢慢往身上沁。脑子里回想的全是顾澄刚才惨白的脸。
当归?顾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