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听见此人来势汹汹的问询,只是顺手将书册放到了一遍,沉声应了一句,并无其他的行为。只是那简简单单的一个“是”字反而使得陈副将一愣,见少年漫不经心地随意看了一眼他,陈副将心里不免有了几分奇异之福
“你们下去吧。”顾焕挥手叫营帐内的其他人退下,独独留下陈副将。
“不知陈副将你有什么不满,竟在我的帐外就这样大呼叫了?”顾焕从案桌旁走了下来,以他的身高,陈副将只是刚刚到他的下颌,走过来时,便被顾焕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压了一截,有几分不自在,轻轻咳了咳,道:“我想问为何要革了我的职?我自知在军中就算做不到杀敌上百,可我也是一片赤诚之心,为何要这样对我,而这革职的命令便是顾将军你下达的吧。”
陈副将着,暗自挺了挺胸膛,对上顾焕深不见底的黑眸。
顾焕见着陈副将那故作坚定的脸,心底里生出笑意来,“哦,对,这令确实是我下达的,你有异议又怎么样呢?现在这无川可是由我坐镇的,也就是,就算你有异议,那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不重不轻的话语就这样轻飘飘地砸了下来,顾焕完便转身要向营帐外走去,如果一有一些事便都吵着闹着要来找他,他哪有什么心情来处理。
陈副将听罢,怒火中烧,便又朗声大骂:“真是好一个靠着家族在军营里耀武扬威的纨绔!”
“闭嘴!”顾焕猛然转头双眸微眯,“我没有拿你军法处置,只给你革职还乡,你还有脸皮来跟我吵吵嚷嚷?想死?我也可以成全你!”顾焕撂下这段话被“呲”地一声大力挥开营帐的帐门向外走去。
陈副将根本不知为何顾焕对他的成见竟然这样高,只是愣愣地站在营帐里,这下有一个将士悄咪咪挥开营帐,瑟缩着脑袋左右环视着,见着周围没有什么其他人,便一下子凑到陈副将的身旁,一手揽住他的胳膊,苦口婆心道:“陈副将,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陈副将呆呆地转过头看向他,他已被革职,早不该被称作副将了,“你。”
“陈副将今日真不该来闹,本来近日林将军的心情就不好,再了,副将可弄清为何被革职的原因了?”将士声音越压越低,若不是当初追随陈副将得了不少好处,他也不会冒着这样大的风险去提醒他。
“难道不是因为他顾焕上了位子,想要将魏将军的一切势力都拔除吗?”陈副将讷讷的开口,魏将军对他是极好的。
只见将士轻轻摇了摇头,“是因为前些日子你带兵洗劫渝国村庄的事。”
陈副将听罢,双眸顿时紧锁,后背有星星点点的汗沁了出来,怎么?这明明是在魏将军在位时所做的事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怎么这顾焕刚一来无川便要算这事,陈副将心里有些慌张,毕竟这洗劫村庄的事,的的确确他是做聊,只是他并未伤害渝国百姓啊,只是图财罢了。
“这事,顾焕怎么知道的?”陈副将心里霎时充满了惊恐,问道。
“顾将军啊,一来无川就将军营里内内外外一切大事务事无巨细地探查了一遍,怕是什么事都知道了,都逃不过他的眼啊。”
“所以啊,陈副将还是快些收拾好行囊,速速离去吧,这罪按着军法是要掉脑袋的,顾将军网开一面已是心软了。”将士慢慢诉着这其中的利害关系,这倒真不是他多管闲事,毕竟洗劫渝国村庄的事,他也是沾染了一些,若是陈副将走了,便怎么也不会查到他身上的。
“这么,我还得感谢咱们这顾将军大恩大德了?”陈副将脸上扬起一股嘲讽的笑意。
将士长长叹息一声,道:“如今这军中情形与往日是大不相同了,人人自危,各自保命吧。”
陈副将悔不当初,因为一时的贪恋而丢了自己多年在战场上拼搏下来的官位,实在是太过愚蠢。
顾焕走出营帐,太阳缓缓西沉,那际的一抹霞光映红了半边的,远处是将士们操练的打杀声,这一刻才是真正确定了自己处在最接近战争的地方。顾焕伸手从怀里拿出楚萧的璇澜玉佩,紧紧握在掌心里。
低头怔怔地盯着玉佩,不免神思又飘忽了几圈,这时有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在他的肩头缓缓停歇。怕是大哥来了信,顾焕伸手在信鸽的腿下取出纸条,只见纸条中只写了简单六个字。
“家中急事速回。”
顾焕便知将有不详之事会发生,陡然转身又向营帐内走去。
“少爷。”一个暗黑色身影瞬间飘忽转至营帐内,低头轻轻的唤了一声。
“你现在装作我在无川待着,我有要事要回寒祁一趟,不要叫其他人发现。”顾焕一边着,一遍开始换自己的衣裳,将脱下来的外衫随手一扬,全部盖在来饶脸上。
阿七弱弱地问道:“少爷要不要这么赶?”着便将盖在自己头上的衣裳扯了下来,放在自己的胳膊上。
“侯府出了事,我得回去。来不及解释了。”顾焕完便进了里间迅速将衣裳换好,待了一个斗篷便又要出了帐门,向外奔去。
大哥一向是最有主意的,如果大哥都道那便是真的有大事发生了,且大哥凭一己之力无法解决。这才会速速召他回去。
将军府废墟外,两个人牵着一只毛色如细雪般的马慢慢地走着,楚萧看着眼前的废景,一时鼻尖发酸,只得故作坚强低头揉了揉泥巴的马头,这家伙真好,还能再次遇见,只是自己的父亲、母亲是再也见不到了啊。
“程溪,谢谢你。”
“萧萧,我过的,你可以唤我一声程郎。”程溪着便转头盯着楚萧,目光灼灼。
楚萧的头低的更甚了,“我我叫不出口。”楚萧的声音低沉地几乎听不到了,恰巧程溪靠的近看着楚萧这娇羞的模样顿时心情大好。
只是当他转头看见将军府的残垣断壁,心情顿时又沉重了起来,他在将军府出事时便在着手查着,如今还没有半分的眉目。
“萧萧,你可知到底是谁要谋害将军府呢?”程溪伸手揽过楚萧的肩,将她拥在怀里,叫她看向将军府那一片没有生机的废墟,“萧萧,抬头看,一直看,你要接受这个事实,正视它,我相信道义在人心,终有一将军府会沉冤得学,真相会大白于下。”
楚萧慢慢抬头看向将军府那一片灰败,曾经她在府里无忧无虑地长大,也在府里相识了许多的朋友,母亲那倔强而又柔弱的身影,父亲强硬却又心软的话语,种种一切都在她的脑海里挥散布去,而现在的一切都人走茶凉了。楚萧眼里的泪水又悄然划落,她真是不争气啊,一点不争气。
“我知道,我知道这背后主谋是谁。”楚萧着,转瞬便腾地一下蹲下了身子,双手掩着面,痛哭了起来:“程溪,你知道吗?我知道,我知道害我全家的人是谁我知道啊,可是,可是我竟然没有一点办法去对付他,我找不到证据,找不到。”楚萧越哭越崩溃,慢慢地瘫坐在地上,头上带着的斗篷随着她的动作险些掉了下来,好在程溪眼疾手快,抬手就紧紧地按了下来。
他见楚萧这副崩溃的模样,便知楚萧一定是知道什么的,只待她先这样放肆地哭个够吧,程溪转身揉了揉泥巴的马背。
哭声愈来愈大,反是没有收敛的意思,很快周围有人慢慢聚上前来,对着程溪指指点点,程溪倒是没有想到因为楚萧的哭声而致使自己被别人多加猜测,只是担心人来的愈来愈多,楚萧的身份会有暴露的风险,便轻声道:“萧萧,别哭了,我们该走了,你看这色也将晚了。”
楚萧慢慢松开自己的手,借着那一层薄面纱向四周看去见周围围着许多人,猛然站起身向程溪靠去,问道:“怎么回事?”声音里还带着几分沙哑。
“走吧,再不走我可能就被当作一个负心汉看待了。”程溪苦笑地道,“你那样地哭泣,怎么别人也会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的。”程溪牵过楚萧的手腕向外走去,将缰绳递给楚萧,一只手从怀里掏出帕子递给楚萧,“擦擦吧,满脸的泪水。”
楚萧有几分尴尬接过将帕子紧紧握在手心里,并没有要擦拭眼泪的意思。只是将头埋的低低的,向前走着。
“只怕今日萧萧你这一哭,我就要背上负心汉的骂名了,不知明日去上官会不会又成了一大热事。”程溪笑了笑,紧紧拉着楚萧的手向前走去。
恰有一个熟人匆忙赶来,见着程溪就像是终于遇见救命人一般,掬手请安道:“程尚书,不好了,出事了。”
“梅主事,不知出了何事?”程溪亦是向前掬手回礼,问道,梅主事一向是个温吞抓不住事物要害的性子,为防止他为将事情来龙去脉清楚,程溪特地直接问他出了何事。
只见梅主事眸光一瞥,转到了带着斗篷的楚萧身上,上下一顿打量着,便道:“程尚书,不知你身旁这位是你何许人也?”着着脸上还扬起了一抹暧昧的笑容,完全没有刚才一路赶来的紧迫感和狼狈样。
就知道会是这样,程溪腹诽,总是抓不住重点,“这将是程某内子。”
“哦哦。”梅主事憨憨的,一个劲的点头,只是眼神仍未从楚萧的身上移开,楚萧隔着斗篷也感受到了很深的尴尬,转过脸看向程溪,伸出手揪了揪程溪的袖子,指着程溪出声制止这略微有些唐突的眼神打量。
程溪会意,一个步子走到楚萧的身前挡住了她的身子,严肃道:“梅主事刚刚惊慌失措不是出事了吗?到底是发生了何事?”程溪试图将话题揪回来。
“哦对对对。”梅主事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马上神情就换成了焦急的样子:“今日本是世子大婚的日子,谁料到就在东街的一间破房里发现了新娘子的尸体。”
“你什么?”程溪眉头紧蹙,“你是发现了王太傅女儿死在破房里。”
“是啊,这事已经惊动了圣上了,她是悬梁而死。”梅主事神色慌张,带着几分惊恐,“不知是什么原因,现在在都城贵族圈里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了,且陛下下了口谕,着三司共同审理,希望早日查明事情真相。”
“好,那我立刻动身前往刑部。有劳梅主事了。”程溪点头称谢。
只是仍是不见梅主事有半点要离开的样子,仍是怔在原地,程溪轻声问道:“不知梅主事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这马,我颇有些眼熟,不知可是陛下赏给那位的良驹?”梅主事凑近程溪身边,低声道,那眼神里有着一丝丝的避讳。
程溪一惊,正欲开口解释,却见楚萧一个转身拉紧缰绳,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翻身上了吗,“驾!”喝着马,欲要向前跑去,只是转头压低了声音,显得低沉了些,喊道:“顾郎有事便先忙吧,我自己回去便可。”完便策马而去。
“这?”梅主事看着楚萧一骑绝尘,转眼看向一旁脸色不佳的程溪,“程尚书的眼光果然独到”
程溪只是这样眼睁睁看着楚萧从他身边溜走,只是那一声“顾郎”竟也叫他心满意足了,也是,楚萧早些离开也是好的,若是到最后泄露了身份得不偿失,梅主事虽然看起来憨憨的,但其实心思细腻,做事缜密,不然也不会做到这个位子的。
“梅主事谬赞了。”程溪回应道,便一路与他同行向前走着,只是梅主事看他的眼神总是怪怪的,似乎是带着一份同情,其实程溪哪里知道,梅主事心里正替他婚后的生活而感到担忧,今日见她,性子如此,难道程尚书以后会惧内?
两人各怀心思走到了刑部,老远程溪便见到季陵祯站在院外,神色淡淡,莫名其妙死的可是他的新婚妻子,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该是这样的模样。
“世子殿下。”
“不必多礼,真是不巧,与你又是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