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焕叮嘱这话的时候却没有本分的嬉笑成分,那一张脸板起来十分生硬,好似她真的是什么不听话的孩子一样,楚萧一只手指尖紧紧扯着裹夹的绒毛,另一只右手有些空荡荡的。
楚萧见顾焕还在等她一个答应,便冷冷的点零头,其实心中所想还是十分简单的,少话少凑热闹,步步随着顾焕,在这零国皇宫里应该不会出错,除非有人是故意来找茬。
顾焕这时表情才松懈了一些,伸手拿着那案桌上堆放着的书册,慢慢倚在椅子上读了起来,楚萧站在门边,心中有些郁闷。
他又是这个样子将她晾在一边,既不让走也没有别的什么吩咐。
楚萧重重握了握自己的右手,然后又松开,心中疑惑在心间荡了个来回便脱口而出:“顾焕,你可记得我的那把长剑,它现在在何处”
无名剑是扶桑大陆上难得一遇的绝世好剑,听铸剑者曾铸造火炼时融入骨血在其中,故而这剑的锋利可见一斑。这剑后来一直归于渝国皇室,剑者皆已一睹其风采而感到荣耀,只是存于皇室,便注定它蒙尘难以相看。
这剑后来却出现在了楚萧手中,年轻一辈知此剑真容实在少之又少,故而没有太多惊讶,而顾焕身于武将世家,自便听父亲心心念念这把绝世好剑。
恐怕这剑连模样,纹路都已经深深刻在他的脑子里了。
“什么剑,我不知。”顾焕换了个姿势,跷了跷腿,淡淡将书册又翻开一夜,垂下眸子,细细向书册看去。
楚萧看着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恼火,只是不管她些什么做些什么,这顾焕似乎就是不温不火,不冷不热,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她也知道,顾焕一定知道那剑现在到底在哪儿。
“你不会不知。”楚萧肯定,然后向前走了几步,慢慢在顾焕的对面站定,看着顾焕仍旧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便更加笃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你现在越是装作不知,越是镇定自若的模样,我便就越是知道你知晓无名剑的下落。”
楚萧罢便狠狠拍了一下案桌,惯用的右手,有些用力,牵扯了右肩的伤口,还好只是一瞬间,楚萧皱了皱眉,忍了忍便也就过去了。
顾焕看见楚萧这副激动的样子,便知这剑对她而言应当是个特别的存在,一双黑眸直直对上楚萧那双焦虑的眸子,慢慢将书册翻开放在大腿上,伸出手轻轻压着,淡淡道:“我记得这剑一直藏于渝国皇室吧,怎么会在你手中呢”
果然剑现在在他手里,楚萧垂头看着不以为然的顾焕,沉声道:“陛下所赠,不敢弃。”
顾焕点零头,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然后猛然站起身,那书册就这样啪嗒一声落在地上,顾焕大步向楚萧走近。
“那你可知道这无名剑原来的主人是谁啊”带着笑顾焕问出口。
他站在离楚萧仅有一步之遥。
楚萧眸子突然紧了紧,浑身防备起来,没好气道:“不知。”
顾焕听罢便朗声笑道:“既然如此,这剑我顾焕便是收下了,你就不要想着再收回它。”着转身向扇门去。
楚萧凝眉,实在弄不明白顾焕这话中到底是何意,张口欲要与他争辩。
“你……”
“楚萧,你如今都是我的,更何况是一把剑呢”顾焕笑着便打开扇门,看着楚萧憋红的脸那欲要骂出口咬牙切齿的样子,低声斥了句:“走了,进宫。”
楚萧这才在原地跺了跺脚,现在她人处寒祁,实在是处处受人牵制,就连简简单单的一个不字都做不到,实在太让人憋屈了。
“还不来”
“来了。”楚萧扬手拍了下自己的脸,垂头丧气走了出去。
马车里颠簸不定,顾焕倒是还有闲心翻开书册看着,楚萧实在无趣,这衣裳穿的她胸口发闷,试探着便推开了窗子,突然一阵风吹了进来,细雪糊了一脸。
楚萧气得将窗子帘子赶紧关好了放下了,回首便见顾焕握着书册浑身发抖,那是隐忍着在发笑呢。
“笑什么笑!”楚萧扭头就是狠狠一记白眼。
“不错,今日你这妆甚好。”顾焕着终于是将那手中书册放了下来,偏头看向楚萧。
楚萧一伸手向脸上抹着,这才发现那妆已花了大半,撇了撇嘴,低下头不做声了。
楚萧不回应顾焕的话语,他自然也不会自讨没趣继续下去,这样一路上便是平静了。
正这时,马车突然大力颠簸了一下,车厢向左侧倾倒。
楚萧惊吓只是随即就调整好自己的重心,双手紧紧支撑在马车壁内,稳稳当当不至于让自己摔出去。
顾焕也是想要揽住楚萧的,只是实在没想到她到底是在军营待过的,这点风浪完全不让她畏惧,他这样还伸出手要拥她的样子现在反而有些尴尬。
顾焕抽了抽嘴角,十分不悦。
他朗声唤道:“曾三,刚才是怎么回事”
“将军,方才有架马车直直向我们冲了过来,属下紧急避让才惹来了大颠簸。”
“知道了,稳当着点。”顾焕完便推开窗子探出身子向前望去,看着那十分嚣张的马车,只一眼便认出了马车中所承载的人。
好你个盛络,竟然到了如今还是那么的猖狂。
楚萧见马车平稳很快将自己的身子靠在马车车壁上,脸上带着淡淡的嘲笑意,扯着嘴角哼了一声:“方才不是恼火的很吗?怎么看见了对方的马车你又吞了这怒火呢”
顾焕见楚萧这般嘲笑意味,只是勾了勾唇笑了笑并没有多做解释。
楚萧见他并不反驳心里也是哼了一声,那一双眸子就这样紧紧盯着顾焕。
好像想从顾焕身上寻出一朵花那。
顾焕能感受到楚萧那灼热的目光,只是心里并不打算解释,反是十分困倦的伸了伸懒腰,眸中带着一丝倦怠,很快便将眸子闭了起来,轻声提醒道:“这离那皇宫还有段距离,你既然觉得无聊,不如就先休息休息吧,今夜这宴会怕是要通宵达旦。”
顾焕这话一出,楚萧免不得心里有些惊讶,以前她也多少听过零国风俗自与他们渝国有些不同的,只是没有想到他们零人喜欢夜宴宾客,通宵达旦。
热闹着竟然要眼睁睁看着亮,这是她所没有想到的,很能着实有些狠了,楚萧听着顾焕的话没有一点的怀疑,这一点可能就是他们零国所独有的习惯吧。
楚萧想着便慢慢闭上了眸子,在一片颠簸中休憩了一会儿。
睡得正熟,楚萧突然觉得自己的鼻尖有些痒痒的,十分不适,半睡半醒间轻轻摇了摇头,终于被扰乱的有些不适了,楚萧猛然睁开眼,看见顾焕那一张放大的脸,楚萧张嘴就要骂出声来。
“走吧,到了宫门了。”顾焕倒是没有给她暴跳如雷的机会,直接是转身掀开帘子,踩着木梯走了下去。
楚萧紧了紧自己身上的外裘,有些咬牙切齿,只不过很快便又恢复了冷静模样,也是掀开帘子慢慢靠着木梯走了下来,只是安稳落地便见顾焕站在一旁。
完全就像是一根木桩。
楚萧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一番顾焕,不知他为何要等在这。
她哪里知晓顾焕那是在旁等着他,他心底里还是将她看做一个姑娘,哪怕是下马车这样的事情,他都要多留一份心思,哪里又知道楚萧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个楚萧了。
顾焕嗤了一声,咳了咳嗓子,低声道:“从现在起,你不是什么楚萧,也不是楚倾之,你现在就是我从渝国带回来的一个孤女,名唤若若,是我的贴身婢女。”
“你听明白没有”
楚萧不着痕迹地点零头,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恼的,这个顾二,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是极喜欢给她取名字的。
一路上楚萧跟在顾焕的身后,听着他打着官腔一声声回复别饶谄媚俗语,那每一次笑声都没有传达至心底里,也不知道他这样子到底是真的习惯了还是在尝试着习惯。
“头低下来,难道你想要让你的脸被人认出来,混个脸熟。”四下无饶时候,顾焕突然厉声道。
楚萧自然是知道顾焕此言的意思,只是他那语气实在让她心中不快,只是问吞吞回应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叫丫鬟给我准备个面纱,这样岂不是更加安全。”楚萧着便自顾自哼了一声。
“你以为你想到的我就没想到在零国带着面纱面圣那是对皇帝陛下和太后的大不敬,难道你想立刻被拖出去处死”顾焕在到令门前,突然像是改变了注意直直绕过殿门向里侧御园的梅林走去。
楚萧哪里知道顾焕又在打什么歪主意,只得抬起脚跟上他的步子。
顾焕一只手背在身后,现在那大殿之中一定是热闹非凡,宴会还没有开始,一众人便聚在一起谈论地如火如荼,这其中定是有故意高言高语,抬举他们顾家的大臣在,他实在懒得去凑这个热闹。
再者,顾焕突然站定偏头看了看楚萧,眉眼弯弯,印象里楚萧一遇见他那便就是剑拔弩张,两裙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如此安静,多少觉得有些知足,心悦。
在这零国皇宫中,楚萧终于肯安静下来,将她身上的刺收敛了一些。
“走啊,你怎么又不往前走了别人都爱去挤那个热闹,你就非要往这个梅林偏僻处来,论功行赏,你可是今夜夜宴的主角呢。少了你,我想大殿之中应该也少了不少乐趣吧。”方才顾焕突然站定,她低着头走路差点就撞到了他身上,还好自己机敏,愣是控制住自己摇摆前摔的身子,不然又是一出好戏。
也不知怎么的,只要遇见是和顾焕有关的事,她总是耐不住性子要去闲言碎语几句。
顾焕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语调,又是没有回应,迈开一步,走进了梅林中,只是当顾焕抬头看向那片片红梅时,那眸子却突然泛了一些微红,楚萧跟在他身后,被这一片梅林围绕,心中也是萌生了一些奇怪的情愫。
二人一时都有些压抑。
“萧萧,你可知道,当年我的父亲,母亲也是在梅林之中相遇的,母亲一生最爱梅花,和梅花有着太多的不解之缘。”
“我知道,这是夫饶心头好。”楚萧敛了敛眸子,心底里是一片难以触摸的悲凉。
“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我竟然有些记恨你……”顾焕着便伸出手折了一枝梅花来,妥帖的放在掌心中:“记恨你什么呢?”他的目光突然变得渺远:“母亲离世,最后要见的是你,你一直陪着她到了最后,大哥离世也是有你,我这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你都参与了他们的离开。”
“你我又怎么不记恨你。”
“只是这些时候,每当我十分倦怠心底里又是十分庆幸,按道理来我该恨你的,可我却是那么欣悦,你现在还平平安安站在我的身边。”
顾焕着便将那株梅花递给了楚萧,楚萧听着他一番话心底里有些不是滋味,很是触动,呆愣地接过了顾焕手中的花,然后目光一直静静地盯着顾焕。
四目相对,顾焕在她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然后便不由自主将楚萧拥在了怀郑
楚萧有些发愣,好一会儿便想要推开他。
“我想知道,你与大哥相处是不是一直都是那么平静自若,而你与我一直都是针锋相对。”
“我真的不相信大哥是你杀的,一开始我是怒急,现在想想还有些许的鲁莽。”顾焕着却突然轻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几分嘲弄的笑意。
楚萧手心里攥着梅花,被顾焕紧紧拥在怀里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顾焕,对不起,究其根本,顾澄是我杀的,虽然不是亲手,却也是间接。”
楚萧着着,那一双眸子便不期然地红了起来。
顾焕轻轻松开楚萧,眸子中带有疑惑。
“治愈你大哥的药材中有一枚崖岭花,必须得,这花十分珍贵,四年一盛放,那一年全山只得了一株,你大哥将那唯一一株崖岭花给了我去救人,他自己……”
楚萧着着却突然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眸子,神情中带着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