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玉卿今日散朝之后又被宣德帝留下来协商春季与北荒部落通商之事,等商议结束之后已是华灯初上,而太师府门口,小绿睡得正是香甜。
“她怎会在这?”箫玉卿看着台阶上的小绿,问着出来迎接的管家。
“今日早上姑娘来寻您练字,可是您已经去了宫里,可姑娘不听劝告,坐在这门口等您回府,这天寒地冻的,怕是要冻坏了。”
小绿听见有人说话,睁开眼睛,正好和箫玉卿四目相对,原本迷糊的眼睛立马满满笑意,在灯火之下,如水般的双目散发着光芒,一时间掩盖了初冬皎白的月色。
“太师,您终于回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等您。”小绿兴奋地抱着箫玉卿的胳膊。
“进来吧!”箫玉卿对于小绿的亲昵有些抗拒,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但是显然这个小姑娘不像放手,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袖。
“太师,你今日说话不算数。”
“我并未承诺你,何来算不算数。”
“太师,你是真想赶走我吗?”原本耀眼的双目此时有些水光,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就这么看着箫玉卿,委屈的咬着下唇。
箫玉卿越发不自在了。
“你先放手。”
“太师可是真要赶走我,我除了你,谁也不认识。”小绿这是可不敢松开自己的手,只怕一松手,箫玉卿立马遣人收拾包裹送走自己。
箫玉卿第一次面对这搬柔柔弱弱又不知看人眼色的姑娘,虽说这一年来慕容焕的妹妹慕容月多次示意情谊,但是多数点到为止,并未多言。眼前的女子委屈流泪,脸上淡淡的泪痕,宛如一个撒娇的小猫,十一二岁还是娇嫩的模样,显得越发可怜。
“你先松开手。”箫玉卿僵硬着四肢,不敢动弹。虽说已有双十年纪,但自幼与师傅在山中修行,并未与任何女子接触,年初到都城至今,唯有洞悉朝堂之事。
“你可会赶我走?”眼泪流的更欢快了。
“明日我休沐,你梳洗之后可来寻我。”
“您可是要教我写字?”
“你如是不愿意,自然也不会勉强。”箫玉卿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愿意愿意,太师,您真是全天下最好的人了,明日我定会早早起来,好好跟你写字,日后你也不可在赶我出府了。”
“不会赶你出府。”
“太好了。”小绿拉着箫玉卿的衣袖又蹦又跳。
管家看着院子里的两个人自然不会再起争执,就挥手示意身边的下人散去,自己也去厨房看看晚饭是否已经备好。
“你先回去歇着,明日我自会教你。”
箫玉卿好不容易哄走了小绿,原本僵硬的身体也慢慢放松,看了一眼自己邹巴巴的衣袖,一时间竟觉得这个姑娘好生可怕。
晚饭是管家直接送到书房连,还将暗卫带回来的竹筒放在箫玉卿的桌子上面。
夜里,箫玉卿打开竹筒,里面一张黄色的绢布:毫无发现。
“难道真是我多疑。”
箫玉卿虽是清冷的性子,但想着这段时日对小绿有诸多猜测,也是让她受了些委屈。在第二天早上就让管家准备好一套笔墨纸砚送到园中的小亭子里面,还准备了两盆炭火。
“管家,近日你去寻一户人家,最好善良淳朴一些。”
“老爷是准备将姑娘送过去。”
“去准备吧。”
管家领命离开,箫玉卿在小绿还没来的时候看着一本从宫里面拿出来的孤本。
“太师,我来了。”今日的小绿穿着一件淡粉色的衣裳,冬季的衣裳厚实,但是小绿身材瘦小,穿着也算纤巧,领子上面的毛领纯白,显得笑脸越发软萌可爱。
箫玉卿一时间,有些呆了。
“太师,你在想什么?”
“咳咳。”箫玉卿有些尴尬,后背有些发热,“今日你先将我给你的字帖临摹一遍,下笔之时注意手腕的力道。”
小绿将字帖放在旁边,铺上白纸。桌子上面的毛笔已经浸润好了,小绿捏着毛笔,沾了墨水,原以为能写出像箫玉卿一样好看的字,可是轻轻下笔,颜色太浅,笔画太窄;稍微用力,笔画立马粗了好几倍,一张纸只能写下两个字。
已经写了好几个字,衣服上也沾上了少许墨水,小绿扭头看了一眼箫玉卿,完全没有理睬自己的意思,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继续写字。冬季的太阳出来的较晚,等箫玉卿感受到太阳的光亮之后,才想起来身边的人。
一塌糊涂,一页纸上被画上粗浅不一的笔画,简单的一个字写的七零八落,一沓白纸也毁的差不多了。
“我的俸禄似乎养不起你。”箫玉卿默默的说了一句。
“什么?”小绿听见声音立马扭头看着箫玉卿,“刚才你说了什么?”
箫玉卿看着她脸上的几道墨痕,自己全然不知,反倒是迷茫的看着自己,心里咯噔了一下,脑海里浮现昨日她拉着自己委屈流泪的模样,心中顿时软了几分。
“你的脸上有墨水。”
“我觉着毛笔和墨水不易控制。”刚想伸手擦脸,却发现两只手的墨水也不少,然后扭头对着箫玉卿憨憨的笑着。
“你可否帮我?”小绿靠近箫玉卿,“我手上也都是墨水。”
“你……”箫玉卿忽然心跳加快,隐约间能感觉到面前的女子鼻息呼出的热气,身体不自觉的往后靠。
“太师赶紧帮我擦点,等会儿回去若是让夏荷看见了,定是要笑话我。”小绿又靠近了一分。
箫玉卿心跳更快了,耳垂发热,四肢僵硬。
“今日我还有事,练字明日继续。”箫玉卿声音略微颤抖,然后拿着书直接往后挪,与小绿保持安全距离,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耳边的热气还未消散。
“明日你可还是休沐?”
“那是自然,应承于你的事情,自然会办到。”
“那明日可否将这些搬进屋子里面,今日外面太冷。”小绿将毛笔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然后将手伸到箫玉卿面前,“你看我的手都冻僵了,亭子里面的两盆炭火,并未有任何作用。”一派天真的模样,盯着眼前的箫玉卿,然原本消散的热气,再次上涌。
“我会安排,你先回去。”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估计青竹姐姐已经备好午饭了。”小绿将自己写好的字帖收拾整齐,顺便将箫玉卿的字帖也一并带走,想着下午还能联系。
箫玉卿察觉自己这两日有些不正常,一个小丫头让自己避之如洪水猛兽,并带有心律不齐的症状,活动了一下手臂,才发觉自己四肢僵硬许久,默念了了一句心法,这才恢复如初。
管家急忙过来,说是宫里来了人,宣他入宫。
宣德帝对于这个一年前灵极仙山的师尊送来的箫玉卿很是感兴趣,一来是师尊的得到高徒,自然是智谋无双、博古通今;二来这箫玉卿似乎无欲无求,朝堂之上、箫府之内,再无第三个地方可寻。再朝小一年,从未请假,朝堂之事,事必躬亲;只是今日箫玉卿称府中有事,缺朝一日。
整整一个太师府里面,除了箫玉卿也就是管家较为看重,连丫鬟都是屈指可数,更没有所谓妻妾,何来事物须他箫玉卿亲自处理呢?
宣德帝箫域心思深沉,正心里揣测着箫玉卿府里面的事故,就有內监进来说太师已经到了。
“参见圣上。”箫玉卿双手交错,弯腰拜见。
“太师免礼,过来陪我下棋。”宣德帝摆弄这棋盘上面的棋子,“今日早朝,并无急奏,可见太师入朝一年来,功不可没。”
“臣不敢,是圣上采言纳谏,治国有方。”
“你可不是一个会恭维的人。”
“臣不敢。”箫玉卿自是明白宣德帝的意思,任何不在自己掌控中的事物都将是一枚隐患,如若信之,今日自是不会有这一盘棋局。
当日师尊带着自己站在都城门口时,曾再三告诫,治国之道只需点到为止,不可强免,当今圣上自有治国之道,但久居高位、平素生性多疑,在先帝众皇子中,能继承大位,绝非善良淳厚之人。辅佐之,必要掩锋芒。
“听闻慕容焕进城那日,你俩打了起来?”
“慕容将军年少气盛,当日也是适当切磋。”
宣德帝一枚白子落盘,占得先机,随即眉间舒展,看着箫玉卿再次落子。
“这也要过冬了,户部也是该忙着各项支出预算,宫里宫外的赏赐、年末宴席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户部的张志,也在这个位子上好些年了,不知道年末赏赐之时,是否该提一提他的位子。”
“这些自然需要圣上定夺。”
“那这些时日所幸朝中也无要事,你就去户部看看,帮寡人选选户部还有何良才,也好在年末之时一并赏赐,以免朝中怨言,说寡人埋没人才。”
棋盘上上的胜负已分,宣德帝以十子取胜,这可是与箫玉卿对弈以来,第一次的胜局,心里不免有些愉悦。
“圣上技艺高超,臣认输。”
“只怕不是我技艺渐长,而是太师心思不在着棋盘之上。”
箫玉卿察觉宣德帝的语气里面并无责怪之意,便站起来。
“臣府中之事,恐会有辱圣听。”箫玉卿并不认为宣德帝对自己府中之事多感兴趣,府中探子不少,只怕宣德帝早已知晓,“户部之事,臣定当竭尽全力,为圣上提拔人才。”
“好了,这棋也下完了,赶忙回府去吧。”
“臣,告退。”
箫玉卿刚出去,箫域的贴身内监就进来了。
“圣上,今日箫太师府中就是那前几日带回府里的姑娘缠着太师练字,昨夜晚上太师回府后,又哭又闹的,听说那姑娘失忆了,心智也如孩童一般。”
“孩童?”箫域笑了起来,“还以为着谪仙一般的太师,也动了七情六欲,有了这情爱之事,便是有了挂碍。”
真真是个毫无破绽之人啊。
箫玉卿对于箫域来说,自然是一个能用之才,但越是器重,越是需要有所牵绊,掌控起来也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