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激动的在笼子里来回跳跃,铁笼子晃的铮铮作响。
“三毛乖,坐,坐——”
店员一开笼子,三毛激动地扑了过来,尾巴不停地甩动着表达着它的喜悦。
店员是个很有耐心的小姑娘,大概说了下三毛这段时间的情况,三毛这皮肤病有一段时间了,腋下和腿部最为严重,大腿上有一片儿毛都给咬没了,露出粉红的皮肉,看着触目惊心。
“最近不要给它洗澡,容易感染,这是药,快没了,你去找张师傅再买点,还有这个,抹了药给它套脖子里,防止它把药都舔了。”
“买了药了,刚遇到张叔听他说了,谢谢你,我走了啊。”
“没事没事,慢走。”
“三毛,乖,套上嘴套,咱回家,想我没?嗯,想我没,……好啦,真乖!”
萧声给三毛套了嘴套才把它牵出去,生怕这货狗脸一翻伤着人。
许是在笼子里待的久了,三毛兴奋地四处乱嗅,萧声努了劲把它往正道上拽,这家伙偏偏唱反调,一个劲往犄角旮旯里钻,一人一狗走了半天都没出医院那条街,倒是把萧声累的满头大汗。
“三毛,三毛,站住,电话,你乖点行不行,坐——坐……”
手机在兜里和催命似的响个不停,把狗绳往胳膊上缠了几圈,制住了三毛,萧声才去兜里捞手机。
“喂,欣妍,怎么了,跟催命似的打电话。”
“现在?你没逗我?”
“行,我去汽车站接你,行行,住我家,哎呦喂,我敢不欢迎吗?……”
或许是三毛太闹腾,萧声丝毫没有发现她身后不远处硕长的身影和黏在她身上的视线。
正是昨晚上的萧王。
“萧声?萧啊!也许是缘分吧。”
萧王看着前面一步三回头的三毛,这狗看起来倒是比它的主人机灵。
*
傍晚时分,晕黄的霞光缠绕在三毛金黄色的软毛上,透着丝丝绒绒的暖意,还未抽新芽的柳树枝条随意的抚摸着古老的院墙,墙上大块的灰砖历经风尘,风化脱落,稍显狼狈,三毛正挺直脊背坐在院墙前面的路阶上,萧声抱着它的脖子,整个身子靠上去,一边打哈欠一边顺着它脊背上有点扎手的毛。
张欣妍从车站出来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狗子一脸无奈的被迫营业,也不知道他家这小主子还要瘫在它身上多久,咱也不敢问。
看到她出来两眼放光,可劲汪汪的叫喊,它终于不用当抱枕了,终于可以回家了,终于要有狗粮吃了,好饿啊。
“萧声——”
“我去,你这是搬家啊!”萧声看着张欣妍推着两个半人高的行李箱横穿马路朝她移动,肩上挎包还时不时顺着手臂往下滑,又被蛮力拽回去,小小的身躯都快淹没在行李里了。
“你不能少拿点东西。”萧声接过她手里的两个挎包,重的险些给她扔出去。
“这都什么呀!这么沉。”
“呼——呼,等等啊,我先喘口气。”
“这么重,我说你干嘛不用快递邮寄回来,多省事,这是遭的哪门子罪。”
“对哈!我怎么忘了还有快递,这脑子,累死我了。”
“你可真是个人才,你这是学校不让住了?”
“没有没有,这不要毕业了吗?分批往回拿点儿,给最后省点力气。”
“点儿?这是点儿?你是往箱子里塞了块铁吗?”萧声提了下箱子差点背过去。
“怎么可能,这箱是书,我买的备考公务员的复习书。”
“这么多?”
“两份可不得一箱子装。”
“两份?”
“对啊!还有你的那份。”
“……我还没决定要不要考……”
萧声想到自己从学校带回来的那一箱子再加上这些,她还要不要活了?
“我替你决定了,考,你忍心看我一个人独自挣扎吗?”
“忍心!十分忍心!”
“我不管,你必须考。”
“……想不到躲过了我妈,没躲过你,对了,你从哪儿搞来这么多书的?”
“网购啊!”
“网购为啥不直接寄回来?”
“就是……忘记改地址了。嘿嘿。”
“……”
“走吧!还好汽车站离我家不远,不然我决对把你扔这儿,喂野狼。”萧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认命的扛了两背包,往家走。
“别啊!你知道我拉着他们爬楼梯……”张欣妍赶紧推了箱子跟上,嘴里喋喋不休地吐槽着一路上的艰难。
三毛长长地叹了口气,它肚子已经咕噜噜叫了,这两人不饿吗?可算是能回家了。
萧王盘腿浮在半空中,宽大的衣袍垂下,并没有继续跟着萧声,视线落在老院子里打拳的老人身上。
老人头发花白,大约已是花甲之年,但是拳脚还是挺利索,动作流畅,力道十足。
随着一招一式的流转,灰色毛衫的衣角起起伏伏,扫腿,出拳,好不精彩,行云流水间,意气风发。
屋里老太太端着茶杯出来,放在石桌上,坐下来,敲打着腿部的经络,时不时从旁边取些鸟食逗喂着偶尔光临的小麻雀。
老人打完了拳,拿起茶杯细细闻了闻,嘴角噙着笑,顺着瓷白的杯沿,浅绿色的茶水滋润了干瘪的嘴唇,老太太伸手将老伴残留在嘴角的小叶片抹去,两人不知道聊着什么,时而微笑,时而皱眉,直到夜幕拉开,路灯泛起光晕,夜风渐凉,才相携回屋。
屋里的灯亮起,萧王转身顺着一路的街灯往前,空留衣帽带飘动着留恋着老院子里灯光的温度,手指摸索着腰间的玉带,挥了挥,白玉消失,淹没在夜色里,似乎是做了某个决定,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但一切看起来又十分的平静。
*
“太好吃了。”
“你等我端出去啊,只是清汤拉面而已,你是多久没吃过东西了?”
萧声家里,张欣妍抱着碗拉面呼噜呼噜的吃着。
“嗯——不久,算上今天的话,也就三天吧!”
萧声把面捞完,端出厨房,放到餐桌上,转身去拿碗。
“三天?又减肥?”
“没——没有,吃了一顿烧烤,吃猛了,又吐又泄,头晕的不行,吃不下去饭,躺了两天。”
张欣妍说着又盛了一碗面。
“哎呀!萧声!干嘛?疼啊!”
正吃的开心,背后伸过来一双黑手使劲捏了捏她带点婴儿肥的脸蛋。
“中气挺足,看样子是好多了,精神不错,眼睛瞪挺大。”
萧声笑着捞了碗面,坐在对面开始细嚼慢咽。
“哪里好了?头还晕着呢!”
“你那是饿的,你也不怕低血糖晕在路上,生病了干嘛还选今天回来?”
“宿舍就我一个人,凄凉的不行,而且早上起来感觉还行,就回来了。”
“你好歹吃点东西再走。”
“外面的吃的看着就没胃口。”
“真想不到我这清汤寡水的面居然可以超越专业厨师的手艺。”
萧声的面特别素,家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生的白面,回到家,和面,揉成面团,刷了点油醒了醒,摊开切成手指粗细的条状,拉开扔水里煮熟了算数,什么菜都没有,只能用酱油、醋、盐、葱花、香油调了清汤调味,坦白说也就比白水煮面强点儿,更何况她这拉面的技术也是不敢恭维,面条大多是一截一截的。
“真舒服!”
张欣妍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放下碗筷抹了抹嘴。
“你还别说,再好的厨师做的山珍海味都没你这一碗面吃的舒心。”
“那你也不用吃三碗吧!”
“……嘿嘿,饿狠了。”
“你不知道快毕业了,每天各种约饭,感觉胃里积了三层油,都给我吃出厌食症了。”
张欣妍一边说一边打开自己的箱子,把里面的书都倒出来,
“我能不能不考?”
“不能!”
“这么多书,我的天呐!你杀了我吧。”
萧声说完低头生无可恋的扒拉着面。
“对了,我那还有一箱子,我回来的时候舍友给装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你打开看看吧。”
“你都没打开看看?真是浪费人家一片好意。”
“要不是看她千里迢迢从图书馆拉回来,我才不要,下辈子都看不完。”
萧声吃完了面,拿着碗筷去厨房收拾残局。
“……《中国文学史》、《生活中的法律》……”
耳边时不时传来感叹。
“你舍友可以啊!政治经济文化地理无所不包。”
“这是什么书?好老,真不愧是百年老校的图书馆,居然有这么老的书。”
“连名字都看不清楚了,这是什么……周……你……”
张欣妍惊讶地看着眼前面红耳赤的萧声。
她正看得起劲,萧声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一把夺了过去。
“这是周杨写的?”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不用害羞……”
起先,她以为萧声是害羞尴尬,被别人读到男朋友写的情书不好意思,可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萧声会害羞但也不会如此扭扭捏捏吞吞吐吐的。
“咋了?闹矛盾了?”
“没有。”
萧声眼神闪躲,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匆忙之中手没有擦干净,手背上还残留的水珠,她把书放到沙发上,抽了张纸巾擦着手,看着张欣妍担心疑惑的脸,分手的消息大家总会知道的吧。
“我……我们分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