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半,去往省城的大巴车准时发车,从萧声家门口经过,萧王逆着大巴驶来的方向回到了昨晚的老院墙上,盘腿坐在半空中,他决定再过个几天再去找萧声,不然他怕控制不住自己真的吓死她,现在他需要换换脑子。
墙外的街灯刚刚熄灭,老人从屋里出来,伸了伸懒腰,拿着小铲子去院里的小空地上翻腾着,春天了,他应该是想把院儿里的小空地整理下,种点瓜果蔬菜,老太太从屋里出来,不知道对老人说了些什么,进了旁边的偏房,不一会儿拿了个藏青色的布包出来,坐到石凳上小心打开。
萧王飘的近了点凑过去看,里面躺着些小小的植物籽,应该都是两个老人平时遇到不错的品种,留了籽,晒干,储藏起来准备拿来当种子用的。
老人放下铲子过来,拿了点种子放在手里细细“品鉴”,偶尔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凑过去和老太太聊一会儿,萧王看他们嘴型,大约是想起了当初晒这些种子的时候发生的一些趣事。
美好的场景总是让人留恋,但是萧王知道他得离开了,出来太久,出了萧声这个变数,也不知道城里有没有什么变化,他得回去看看。
回到寿川城那颗老榕树旁边,今儿倒是没见裴珥,他居然会离开这棵树?
向远处看了看,夜晚的寿川城,相比满是霓虹的现代城市,少了点热闹,多了分宁静,也多了分寂寥。
这星空这么多年也没有变过,外面的世界却早已翻天覆地了。
“王,你可终于回来了。”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今天没有新增加的人。”
“消失的呢?”
“也没有。”
梁成低了低头,这城里的人越来越多,这么下去,很快就会超负荷的。
“能统计吗?”
“无从下手,人实在是太多了,新来的出现的位置也不确定,房子已经住满了,人的流动性太大,我们的人太少了。”
“……嗯……继续……”
“可是……”
还没说完话,萧王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直接从悬崖跃了下去。
梁成挠了挠头,到底有没有听他说话,继续干嘛,没法继续啊,他家王最近是越来越神出鬼没了。
萧王从悬崖上跃下,跟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追了过去,这个世界太玄幻了,她怎么会在这儿?
她是怎么进来的,除非是刚刚死亡的人,否则没有人能在晚上进来这里,难道一晚上没睡猝死了?一天之内死两次?
萧王看到的就是他辛苦等了一个晚上的萧声。
*
“这是哪儿啊?”
萧声迷茫在一条条巷子里穿梭。
“哇,好美!”
漆黑的夜空,漫天的繁星铺陈开,被巷道切成长条状悬在头顶,随着脚步的移动,天上的星星好像也在跟着你变换着形态,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拐角,少了一侧院墙的遮挡,星空由窄窄的长条延展开,一眼望不到边际,美得像是童话里的仙境。
除了这美的梦幻的星空,萧声被偶尔遇到的高过院墙的楼阁吸引,黑暗中分辨不清,只依稀能看到翘起的屋檐,网格的窗户,应该是木建筑吧,很像小时候和母亲去的寺庙里的殿宇,巷子还是挺宽敞的,目测小轿车应该可以通过。
“真的挺像的,难道又去了寺庙里?可是那寺庙在山上,全是楼梯状的山道,哪里来的巷子。”
还有这快比她高半个身子的土墙也很奇怪,萧声一边思考一边看着星空掩映下的楼阁,慢慢往前移动着步子,楼阁越来越远,视线舍不得离开,它的高大和神秘吸引着她,不知不觉地转回身,倒着往前挪动着。
黑漆漆的她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这儿?这又是个什么地方?那黑影又是什么东西?好像在往这边移动,额,移动?
萧声几乎是本能的迅速转身快步往前走,她感觉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蔓延至全身,不敢回头看,脑子不受控制的闪现出各种恐怖电影里鬼怪的狰狞画面,越走越害怕,背脊挺直,也不知道在往哪里走,潜意识里只想着不能停,一定不能停。
*
萧王一路追过来,这片居民区是当初为逃避战乱来的人依着风水自己建的,没有统一规划,巷道复杂,他也不是经常来这里,加上是晚上,要找一个人绝非易事,好不容易看到萧声的身影,走那么快干嘛,还跑,这姑娘绝对是来克他的。
有人出现在这里,他和梁成不可能感觉不到,而梁成说今天没有人来,那就说明她完全绕过了他们,难道她真的能打破这么多年来纹丝未动的星盘吗?还是只是单纯的死了?
不过现在这不重要,他现在只想抓住她,好好蹂躏,宣泄他的怒气。
明明他是这里的王,为什么抓个人这么困难?
萧声不敢回头,听不到声音,也不知道后面还有没有东西在追她,她想再黑暗的地方总会有光的吧,先找到有光亮的地方,那东西应该就不敢靠近了吧。
可是已经这么久了,除了天上微弱的星光,丝毫没有一丝光亮,周围除了黑乎乎的墙就是黑乎乎的树,还有远处黑乎乎的山,一个人影都没有。
“这里难道没人吗?”
萧声弯下身子,扶着膝盖,好累,她要跑不动了。
“谁说没人……”
“啊……”
萧王惊讶的看着前面惊叫一声后跑去“撞门”的萧声,深深的无力感正在刺激着他的神经,能不能让他把话说完。
“……你一直跑当然看不到人。”
萧声是真的吓到了,黑暗中,原本就紧绷的神经,被背后突然飘来的声响一吓,直接崩溃,也不管是在哪里,看到一扇门直接扑过去,直到身体快要接触门的那一刻,她的脑子似乎才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如果门上了锁,那她岂不是等于在撞墙,那她还有的活吗?
本能的闭上双眼,幸运的是身体接触到门以后,门松动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萧声才睁开眼睛,足有大半个手掌那么宽的厚重的大木门,左边的一扇被推开,门缝里透出丝丝缕缕的光亮,高到小腿肚子的的门槛,看起来很有年代感,越发像她曾去过的寺庙。
手指扣紧木门,往里推,木门很重,费了好大的力气,萧声才挤进门内,沿着曲曲折折的小径顺着光的方向往前走,左右两边都有房子,都是古式的屋子,像是北方古镇的文庙,翘起的屋檐一角,不知名的神兽泛着冷光,往里正对面,宽大的门敞开着,门口立着着一盏小小的灯,那灯很有设计感,黑色的底座上延伸出两根钢丝一般的支架一路往上到顶端再弯曲向下,装着方形的灯管,支架被随意弯曲嵌靠在门框上,灯下,一道清丽的身影坐在门槛上,怀里大约是放着本杂志,看的认真。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闯入,微微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那桀骜不逊肆意卷曲的短发,正是白天的季舒瑶。
“怎么是你?”
“额……”
萧声有点蒙,如果有鬼在这里的话,那这里是……阴曹地府吗?
“你……也死的太快了吧。”这话听着怎么那么欠揍。
“死……了吗?”她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死了,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遇到个能交流的人,还没半天就成了鬼,看来今生是和人无缘了。”
季舒瑶把杂志扔到一边,往前走了几步,皱着眉头打量着萧声。
“这里真的是……阴曹地府吗?”萧声咽了咽唾沫,鼓起勇气问季舒瑶。
“哎,你能听到吗?喂,季……季舒瑶?”
眼前的人除了皱眉还是皱眉,也不回话,安静的萧声浑身发毛。
“你几岁?”
“啊?二十……三,有什么问题吗?”萧声看了看自己胸口,没粘着什么东西,这人……啊不,这鬼憋了半天冒出句这话也不知道几个意思,是不是看她还小,不想她英年早逝,准备让她还阳,那她是不是不用死啦?
“二十三岁,胸前挂个懒羊羊?你还真是……童心未泯。”
萧声又低头看了看胸口的懒羊羊,摸了摸它的脸,挺可爱的。
“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友情提醒一句,这儿房子紧缺,明天记得看准时机占个容身之处,不然你只能站在院子里数星星了。”季舒瑶撂下句没头没尾的话就回身往屋里走。
“额?什么意思?”萧声快步追上去,下意识的伸手去拽季舒瑶的手臂,想让她停下来,只是明明眼睛看着碰到了手臂,却什么都没抓住,是眼花了吗?
对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
萧声尴尬地收回僵在半空中的手臂,看着她严肃的面庞,有点害怕。
“对不起。”
季舒瑶没理她,继续往前走。
“哎,你别走……鬼……也摸不到鬼吗?”萧声这次有点急,向前扑过去,想阻止季舒瑶进屋,这次她是眼睁睁的看着手臂从季舒瑶的手臂穿过,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般。
萧声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手臂来回挥舞,竟然什么都摸不到。
“这……”
“我也不知道,好像这还是第一次和鬼有肢体接触。”季舒瑶也有点迷惑,人碰不到她,她可以理解,这鬼也碰不到吗?不过仔细想来,好像她从来没有和其他鬼有过肢体接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