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明白了？”

裴珥问萧声。

“唉，明白了点儿。”

萧声重新坐到台阶上，托着腮帮子把王文棠说的话回想了一遍，说到底她还是不知道他如何出的这寿川城。

“声声，你们在说什么？”

张悦跳到台阶上蹲在萧声旁边看着她。

“悦悦，你和刚才那个爷爷很熟？”

“嗯……不熟，一点儿也不熟。”

萧声看着张悦正要点下去的小脑袋在看了眼裴珥之后，立马中途换了方向，使劲儿摇头。

“你是不是害怕裴珥？”

萧声凑到张悦耳边，小声问她。

“还好啦，但是他们不让我出门。”

张悦也学着萧声的模样，说着悄悄话，裴珥找了堵墙靠着，看着她们，就张悦那点小伎俩，他早就知道了。

小孩子本就喜欢热闹，张悦又是活泼的性子，根本坐不住，时常偷偷跑出去玩，大多数时候裴珥他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次数多了便会坐在软榻上看着她，久而久之，也算是磨了些小性子。

“所以你是偷偷跑出去找那个老爷爷的？”

张悦就和做贼似的，躲在萧声肩膀后面，时不时偷偷瞄裴珥，看他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才又缩回去，继续和萧声说自己的小秘密。

“嗯，我是在那树林里发现他的，当时他正在挖草，我觉得好玩就跟着他，声声我告诉你，他是个医生，看起来挺厉害的，我和他很熟，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裴珥余光看到张悦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上扬，其实他什么都知道。

这小丫头很聪明，为了自己的“出逃计划”，趁着和他们一起出门的机会，想尽各种办法记路，慢慢对这里的巷道都熟悉了，久了便觉得没意思，主意就打到了树林里，那日她偷偷跑进了林子，裴珥怕她迷路便偷偷跟着她。

只是他忘记了自己平时攀上爬下，基本不会用走的，根本不认识路，绕着绕着，他自己也晕了。

正迷糊着，裴珥隔着几棵树的距离看到了王文棠，当时他只觉得这老头奇怪的很，肩上斜挎着一个布包，手里拎个小铲子，在一棵树底下不知道在挖什么，嘴里还念念叨叨的，过了会，也不知道挖出了什么东西，看样子好像不是很满意，十分气恼，突然把铲子和包都扔到地上，扶着树像是在深呼吸，一个小小的秤砣从包里面掉了出来，张悦被那秤砣吸引，跑了过去，想捡起来玩，还未动手，那包和秤砣便被王文棠收起来重新挎到了肩上，张悦也不恼，将那小铲子捡起来，抓在手里转着玩。

“爷爷，你在挖什么东西？”

张悦仰着脑袋询问这铲子的用途，裴珥看王文棠脸色不好，赶紧往他们的方向赶，生怕他对张悦说什么重话或者淡漠疏离不理她，这丫头内心十分柔软，怕是受不住。

刚跑没几步，裴珥慢慢停下了脚步，他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发生，那王文棠蹲下身子，十分自然的指着前面挖出的草给张悦耐心的解释，还教她如何用铲子，如何除草，画面十分和谐，那小丫头学的认真，笑得很开心，看着这样的画面，他当时除了庆幸，便是震惊，那王文棠的也不知道为何对张悦如此温柔，明明上一秒即将爆发，看到张悦那丫头竟是突然换了个画风，活脱脱是个和蔼慈祥的老爷爷。

裴珥没有暴露自己，只是默默地在后面看着他们，王文棠把挖出来的裹挟着泥土的草放到布包里，把铲子递给张悦，不知道对那小丫头说了些什么，两人便相携往前面走。

一路上两人搜搜寻寻，也不知道在找什么，遇到了目标便蹲下来挖一挖，张悦玩的不亦乐乎，按着王文棠的指示东铲铲，西挖挖，慢慢地竟走出了这林子，裴珥快走了几步，藏在树后。

“你这娃娃挺聪明，倒是有些天赋……可惜了。”

王文棠找了个空地，蹲下把包里的东西一股脑都倒出来，除了一根根带着土的草根，还有一杆秤，那秤砣正挂在那根细细的秤杆上躺在秤盘里。

张悦眼前一亮，就要伸手去拿那秤砣，被王文棠制止了。

“这可不能乱碰。”

“为什么？”

“你太小了，等你长大了才能碰。”

王文棠将那秤塞回包里，仔细捏搓着手里的草根。

“那我要何时才能长大啊！”

张悦蹲下来，盯着那包，有些失落。

王文棠手指顿了顿，听着张悦软糯的声音有些失神，好像这段对话和这场景曾经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抬起头看了看张悦，摇了摇头，挑了几根草塞到包里。

“爷爷要走了，你也去找个落脚的地方吧！”

王文棠站起来，跟张悦道别，没等张悦如何反应，便朝着前面的屋子走去。

“哎，铲子……”

张悦看着自己手里的铲子，撅了撅嘴，跟着王文棠也朝那屋子走去。

裴珥跟过去便看到了那日和萧声一起时看的画面，王文棠在诊所的柜台后面忙碌着，门口有把小铲子，张悦已经不知所踪。

“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医生？”

萧声手臂撑在腿上，上半身往前倾，挡了裴珥的视线，也阻挡了张悦偷偷摸摸地小眼神。

“我见过他的诊所，还见过他摆弄那些草药，可厉害了，尤其是那个小小的秤，十分精巧，可是他就是不让我碰。”

“是这样啊，那你下次带我去找他好吗？我很想认识他，但是他好像不是很喜欢我。”

“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不喜欢你的，他就是有时候显得有些凶。”

“好，相信我们悦悦，今儿的字写完了？”

萧声这么一问，张悦原本明媚张扬的小脸顷刻间垮了下来，她今天的字还没写。

“光顾着等我了？”

自从萧声去过那楼阁，每天都是首先出现在那楼阁里，因为她答应了张悦每天去看她，今天这丫头没看到她，恐怕早把练字的事儿忘了。

“嗯嗯！”

“那……”

“我这就回去写，但是声声你记得来看我，不能和今天一样。”

“好，我答应你，快去写吧！”

张悦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和裴珥道别，出了院子。

萧声站起来朝着裴珥走过去。

“你都知道吧？”

“嗯，她两相遇的时候我就在不远处看着……”

裴珥把他知道的告诉了萧声。

“他对张悦很特别，眼里有些长辈特有的慈爱，似乎还有些许遗憾。”

“嗯，这样啊！”

“他是怎么从这里出去的？”

裴珥看萧声立在那儿不说话，忍不住问她。

“我也想不明白，他说是附身的那个人跟他建立了听觉感应……”

让萧声想不明白的是那天见他并不是凭空出现的，他说是从卫生所那边走来的，那他是如何去得卫生所？另外，这感应之说也令人费解，如他所说，他只能听到声音，什么都他做不了，只有出现在神婆面前才能附身，那他到底是如何去得神婆面前的？

萧声把大概情况说了说，并把这些疑问抛给裴珥。

“最关键的问题，他并没有说清楚他是如何从这里出去的。”

“这就是我想不通的，我还想问，但他已经不想说了。”

萧声有种感觉，王文棠似乎并不想让她知道太多。

“要么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出去的，要么是他刻意隐瞒了真相。”

裴珥推测只有这两种可能。

“嗯，下次再想办法问问吧……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出不去？”

萧声能感觉裴珥其实挺想出去的，他上次听到她说在外面见到王文棠时的反应有些过激了。

“有，但是想不明白。”

裴珥顿了顿，犹豫了下才开口，终是没有撒谎，他想萧声应该已经看出来了，不然不会这么问。

“你有见到别人出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吗？”

“嗯，就直接从这里消失了。”

“没别的？”

“没别的，别想了，干活。”

“好吧，真不想干活，你说登记这些有什么用……”

两人相携出了大门，萧声嘴里还在抱怨，没注意到隔壁院子走出来的人差点撞上去。

“对不起，对不起！”

“哎——她其实不用道歉的，明明是我的错。”

这姑娘正常从院子里出来，是她不看路差点撞了她，萧声还没缓过劲，对方道歉之后便匆匆忙忙跑了。

“我好像见过她……”

“抓着！”

“额？”

萧声正在想在哪里见过这个人，手心里突然多了支笔，另一头是裴珥修长的手，她疑惑的看向裴珥，这是要干嘛？

“抓着，有什么情况我还能救你。”

萧声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抓住笔，尴尬的挠了挠头，一直在心里默念好好看路。

*

王文棠此时正在林子里挖药材，走的累了停下来靠在树上休息，不由得想起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他记得当日他们便是在此处相遇，后来他找了房子，那娃娃跟了过来，站在门口放下铲子，问他，

“爷爷，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委屈、难过和不知所措，想不到他一时的情绪不稳，竟惹得这娃娃如此伤心，赶忙上前解释，说是因为想药材之事太入神，再三保证很喜欢她，才换来她明媚的小脸，那笑好像穿越时空击在他心上，也是那一刻，他知道他的记忆深处藏着某个人，但他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