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在帮梅老先生找一本古图。”
所以他来帮忙么?
岑子衿仰头看向来人,想站起来行礼却发现腿麻了。
转回头,若无其事地继续盯着盆里的鱼。
谈修龄双手抄袖,垂眸看她,“杀鱼的话,要用窄刀,我去寻把趁手的刀,岑三姐先准备别的吧。”
岑子衿重新抬起头看他,逆光只能看见大概的轮廓和他嘴角那抹笑意。
青色的身影消失之后,岑子衿才按着膝盖站起来,脚如踩针地走进厨房,按着灶台站定。
缓了片刻,终于能活动的时候,岑子衿看着那条游鱼,开始准备食材。
“谈三爷,你站在这看什么呢?”
铃铛从屋里跑出来,站到谈修龄跟前远望,除了茂密的树丛,并没有什么稀奇的东西。
“没什么,你不是在帮老太爷找东西么?怎么跑出来了?”
铃铛委屈,“老太爷想起来那图以前借给别人了!”
谈修龄抽出一只手揉揉他的脑袋,“那你就去玩儿吧。”
“可是厨房那边要我帮忙宰鱼呢?”铃铛摊开双手,无奈道,“我就是太能干了,哎!”
谈修龄低笑,“行了,去玩儿吧,我去。”
“当真?那谢谢谈三爷,我要去后山一趟,看看那个鸟窝是不是又被风吹下来了!回来应该正好能赶上吃饭。”
谈修龄看着他蹦着跑远,淡笑一声,抄起手往厨房走。
阿碗正在厨房里生火,岑子衿刚好清洗完香菇和冬笋。
“准备清蒸?”
“嗯,谈大人也懂做菜?”
谈修龄走到厨房里面取了一把四尺宽的窄刀,利落地从盆里捞起鲤鱼,“在外面多了,就都会一点。”
大时风气,君子远离庖厨,看食材就能猜到怎么做,恐怕会的不是一点儿。
没有哪一个人是随便就能成功,谈大人在风光无限,权势鼎盛之前,都经历了什么?
记忆里除晾听途书的点滴,找不出什么具体的细节,岑子衿摇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不过,
他不是出去找刀了么?
“你……”
看着他利落地刮鱼鳞,岑子衿好看的远山眉轻蹙。
“岑三姐是这刀?刚刚忘记了,厨房就有,所以就回来了。”
“嗯。”
这样一个人,体贴,温润,为什么梦里他权倾下时却毁誉参半呢?
把鱼处理好,谈修龄顺手拿起她刚才剥好的细葱,清洗干净后和冬笋一起放在案板上。
“还要做什么菜么?”
岑子衿四处看了一下,“再做一道西芹百合,一道牛肉羹和几道凉菜吧,我看那里有模子,可能会做点心。”
“嗯,好。”
低沉的声音,听的人耳朵发痒。
岑子衿不自在地把视线放到手中的鱼身上,均匀地撒好盐好料酒腌制。
细葱切段,香菇温水泡软,冬笋切成薄片。
等一切准备好的时候,谈修龄已经洗好了西芹,百合和一些绿叶菜,用竹筐乘着放在了她手边。
“冬水凉,少沾点好。”
岑子衿盯着他擦拭骨骼分明又分外修长的手指,不知道怎么接话。
好在谈修龄也并不需要她什么,擦干手上的水,抄袖就走出了厨房。
“姐?”
“嗯?”
“锅快开了。”
“嗯。”
岑子衿收回复杂的思绪,香菇切片,和其他食材分别放入鱼身上的切口和鱼腹内,又切了些许细葱丝撒上,放入锅郑
氤氲的水汽挡住了厨房门口的视线,也挡住了岑子衿的心底的隐秘。
谈大人,可是她从没想过可以利用的人。
岑子衿和阿碗端着做好的饭菜进房间的时候,铃铛正好从外面回来。
“哇,好香啊,姐姐你做菜手艺不错嘛。”
原来做菜好吃还可以被换称呼?岑子衿轻笑。
“是不错,我可是很久没吃这么丰盛了!”
“还不是老太爷你自己!上次有人送来一个京都的大厨,结果被你赶了出去!”
“没大没!我那是为了不授人以柄!”
梅老先生落座,还不见那道青色的身影,
岑子衿摆盘的时候不经意地问,“谈大人不一起用膳么?”
铃铛夹了一块梅花饼吹起,“谈三爷走了啊。”
梅老先生也夹了一筷百合,“他就是过来给我送两本书,还有事,就先走了。”
原来他真是来拜访梅老先生的,岑子衿禁不住舒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有些莫名的失落。
就在刚刚,岑子衿有一瞬间以为是谈修龄派人跟踪了自己,才会这么凑巧在这里遇见。
现在看来,的确是她想多了。
酒足饭饱,铃铛懂事地帮着阿碗收拾桌子,岑子衿陪着梅老先生饮茶,一改之前嬉笑怒骂的样子,沉声道,“你今日突然来山上拜访我,是有什么事儿要我帮忙?”
岑子衿放下茶盏,淡声道,“是。”
“先何事?”
“我想请老先生出山一趟,帮我劝今上。”
梅老先生冷笑,“救岑敛那子?”
“不,我是要梅老先生给今上谏言:三叔品行有亏,官风不严,忝为尚书!”
梅老先生一愣,神态认真的看着她,“你可知你在什么?没了他,你们临安岑家,可就倒了!”
岑子衿起身,执男子礼,“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祖父也知道!请您成全!”
“若是你真恨他,只要不帮他活动,他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岑子衿深吸一口气,勾唇淡笑,望着外面的山峦,“大概,是不忍心二房都跟着受牵连,一门绝户吧。”
梅老先生喝了口茶,再看她,“我们来手谈一局,若你赢了,我便应你。”
岑子衿回过身感谢,“请您老手下留情。”
一局棋,从正午下到日落偏西。
梅老先生看着棋盘上的纵横交错,怒瞪她道,“就这还鹤老儿只是指点了你一点儿?娃娃嘴里没一句实话!”
岑子衿一边收拢棋子,一边回答,“是承您几次相让,才侥幸赢了半子而已。”
“什么相让!还而已?这棋局我在鹤老儿手上一本棋谱中看到过,只是那本棋谱他宝贝的紧!那本书他给你了吧?那我输你半子也不算亏。”
岑子衿沉默。
梅老太爷显然也意识到自己错了不该的话题,又拉不下面子去哄一个女娃,所以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把她赶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