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园洋房里,池弈骁像一座僵硬的雕像,坐得一动不动。麦冬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个场景,心里有数,犹豫着问道:“老大,接下来怎么做?”
“联系乌蟾,告诉他,他的条件我接受了。”
麦冬急了,“老大!我们……从来不碰毒品的。”
池弈骁淡漠的眸光扫过去,懒洋洋的笑容里是森然的威慑,“他抛出的货,我全要了。要他拿那座半岛来换。”
麦冬还是挣扎:“老大,暗夜那个流氓组织反悔了怎么办?他们说话经常不作数。”
“和我谈条件敢反悔的人,我还没见过活的。”池弈骁把脚搁在茶几上,懒洋洋打了个呵欠,不耐烦挥了挥手,“去办事,少说点废话。”
麦冬无奈,苦着脸出门了。
池弈骁整个人瘫在沙发上,从胸口口袋里拿出那只蓝色发夹,思绪如烟,翻飞出去,凝结成一个少女娇俏的脸庞,一脑袋乱糟糟的长发像野人,披散开来遮住她瘦弱的肩膀,乌溜溜的大眼睛里盛着满天星光。
她防备起来,拒人千里之外。熟悉起来,却是粘人的麦芽糖,软乎乎的手臂挂在他脖子上,唇红齿白地跟他撒娇:“阿骁,你教我嘛。”
他特别吃她这一套,又爱跟她假正经,“你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拆装手枪?不教。”
她惯会用招,柔软的身子贴着一个成年男人,竟也敢扭动撒泼,惹得他一阵阵地起反应。女孩却丝毫不惧,脸上明明都挂起害羞的红云,还硬着头皮挑逗他:“你家老二都答应了,往我身上冲,你矜持个什么劲?不就是拆装手枪嘛,你教教我,又不少块肉。”
他那时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抱着她一顿啃,最后还是答应教她。
窗户拉着一层薄薄的丝帘,阳光从外面透进来,过滤了酷热的刚猛,落在她乱糟糟的长发上,她飞起红云的脸颊满足地望着他拆装手枪的动作,星光熠熠的眼睛里有显然的痴迷与崇拜。
他永远忘不掉那双眼睛。
“阿骁,我变得很厉害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做你的女朋友?以后,我们就可以是雌雄双煞!”
“你是雌的我没意见,不要拉我下水。”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你有女朋友吗?”
“不打算有。”
“啊?好可惜哦。我觉得是从女朋友开始比较好,直接嫁给你会不会太快了?我有点吃亏。”她那点小小的狡黠在他眼里根本不够看,她却热衷于话里话外调戏他,像一个女孩子急惶惶地要证明自己是一个女人。
可真的到了真刀真枪的当口,她又是女孩子了——在他身下轻轻颤抖,柔弱的四肢紧紧抱他,非不让他有别的动作。
他一直都知道,她口是心非,也嘴硬心软。
窗外,北风呼啸,把一种带着酸涩的凄冷吹进他心里,顺着血管走向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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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星九在走之前发了一封定时信,这个任务她有足够的支援,所以不希望Fiz掺和进来,但她还是在信里把事情详细告诉了Fiz。池弈骁派给她一队人,个个都是不输她的精英打手,他们四散在不同地方,约定在尼基拉北部的一个小镇会合。
接到任务的第二天,苏星九就启程了。
与此同时,远在尼基拉半岛上周复礼哗啦一声砸了桌子,“唐牧深那王八蛋!”他青筋暴起,“还不停手?他还敢不停手?”
阴鸷的眼睛眯起,周复礼紧握双拳,“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
手下颇有几分见地,“周总,姓唐的会不会是故意的?现在亮出底牌,对他来说,太早了。也许,他会暗中派人上岛秘密营救。”
周复礼瞪过去一眼,“我还用你提醒?”
手下瑟缩地耸肩,“那个女人要动吗?”
“一切照旧,我倒要看看,他唐牧深能忍到什么时候,还能出什么后招。”
手下离开后去取了饭菜,一路来到半岛上的一处高地,巨大粗壮的金属钢杆上吊着一个铁笼子,他跟钢杆两边把手的佣兵说了几句话,他们打开杆上一个小窗,输入密码,那铁笼子吱吱呀呀地就慢慢下降。
笼子里是安云彤。
才在这里待了两天,她看起来就比抓到的那会瘦了一圈。东方女人的柔弱在她身上展露无遗,比较特殊的是,她很安静。
从被抓到这里开始,不哭不闹不挣扎,即使面对他们这些气势汹汹的佣兵,她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
浑身上下都是一副死气。
这种死气在这帮不知内情的男人们眼里,成了一种临大事而不惧的镇定。
“安小姐,你期待你的男人来救你吗?”他把碗筷推进去,“你的男人明明知道你被绑架,似乎是不想救你呢。”
安云彤脸上没有表情,接过饭菜慢悠悠吃着,对男人的话恍若未闻。
送饭的手下看她这样也觉得无趣,铁笼子很快就吱吱呀呀升上去了。
两天都被吊在半空中,风吹日晒有时还会有阵雨,变化无常的天气里,他们只给了她一条几乎不管事的毛毯,她就像一只被主人丢弃的柔弱小狗,等待自然的判决,安云彤的内心却平静无比。
从来到这里的那刻起,她才终于明白,这两年的局。
什么爱啊,依恋啊,挣扎啊……她曾经对唐牧深付出的一切,都在这时显得可笑狰狞。那个男人有心,却不是对她。他够狠够绝,愿意用无辜的人命去换取他在乎的女人的安全。
她在这时脑子就清楚了,想起曾经有过一两次,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向冰冷的瞳仁里有不易察觉的温柔,他呢喃过,九……彼时她只看到他眼里的温柔,误以为是为她,这些蛛丝马迹都被她无意或故意忽略了。
她甚至为自己和他想象出一个爱情故事。她的父亲故意把她送到他眼前,他厌恶她,又本心不受控制地最终还是爱她。
故事挺好的,只是她错以为自己是主角。
一阵热风吹来,咸湿的海水腥气灌入鼻腔,安云彤打了个寒颤,她缩在毛毯里闭上眼睛,睫毛下划出一条泪痕。
不知是风吹的,还是心里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