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橙的确不是被穆严弄走的。而是她在看台上好好的,突然见下面曲铭铭走过去。不知是为了准备下一场比赛还是比赛刚刚结束。
考虑到曲铭铭的问题,连橙犹豫了下,还是走下看台跟着去了。
结果一路就走到了看台背后的一条窄巷子里。
连橙没敢跟得太近,却远远的看到曲铭铭抱住自己的膝盖蹲了下去。
连橙连忙跑上去。跑过去一看才发现曲铭铭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已经攥的发白,脸色也白得吓人。就好像……所有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去一样。
“你……”连橙刚要轻轻触碰她,就看到曲铭铭一下回过神儿来,后紧紧地抓住身边的她的手,就像握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连橙听到她抬起头来,脸上的神情早已变成了一种茫然与隐藏在心底深处的恐惧:“她……我姐姐她……出事了……”
连橙揭过她手里摇摇欲坠的手机,看到上面最后一通来电显示是“华南医院徐医生”,就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怎么了?”连橙试图将她拖起来,曲铭铭扶着她的手才将将好站起:“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们告诉我,姐姐自杀了……”
“为什么会这样?”曲铭铭的目光转向连橙:“她只是、只是社恐而已啊,她没做错任何事。为何会自杀?为什么要自杀?她明明还答应了我,会和我一起去看下场演唱会的。我……”
连橙也不知道说什么,怎么开口。只能默默地扶着曲铭铭不做声,就像她当初对自己的那样。
“我得去看她,对,我得去……”曲铭铭渐渐反应过来点:“连橙,我……”
连橙点点头:“我帮你请假。”
曲铭铭这时什么也不顾了,点点头就朝着场外跑过去,留下连橙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社恐……真的会死人啊。连橙站在原地的身影投在地面的影子被无限拉长,连橙低垂下头。她一直知道。
被社会所拒之门外的人,如果不是拥有极度强大的心理防线,真的会无法正视自己的存在。受到了什么刺激的时候,也没有人能够帮助她们。
不过……这样一来,曲铭铭就不是那个违和者了。这证明了她的确是有姐姐的,不过步蕊不知道罢了。
……
第一天的运动会就那么结束了。穆严在散会的时候去看台上逮连橙,结果扑了个空。连橙没在看台上。
她早就离开那里了。
连橙去了华南医院。
她到前台问了下精神科徐医生,知道了个大概又去住院区,就听到有人说今天住院部死了一个女孩子。还挺年轻的。
“真可怜,平时都没家人来看她。”
“就只有一个妹妹,据说平时关系挺好的,两个女孩儿还经常凑在一块儿听故事呢。”
“怎么就自杀了呢……是受了什么委屈……”
“她妹妹在那边儿呢,哭的可伤心了。”
连橙听到身边不少人的窃窃私语。也顺着她们说的方向走向最后一道门,经过医生允许后才进入了死者存放的太平间。
太平间内只有一个女孩儿。曲铭铭在给她换衣梳洗。
她听到脚步声,回头发现是连橙。就又转过头去,给自己的姐姐梳洗打扮,清理身体。
连橙看了会儿,也动手帮她。
躺在床上的女孩儿跟曲铭铭差不多大的样子,至少从外表看不出年龄的区别,但是她和曲铭铭长的一点都不像,没有曲铭铭的明艳动人,却也是个清丽的少女。
“很奇怪吧?她的家人都没人来认领。只有我一个在这儿。”曲铭铭边用温水擦拭姐姐的脸庞边说道:“他们家就是这样,自从得知她社恐严重到无法与人做交流,甚至还有冲动暴力举动后,就都和她断绝关系了。”
连橙有点不能理解。
“她是私生女。母亲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更不要说她的父亲了。那个男人……”曲铭铭似乎有点咬牙切齿,少顷闭了闭眼,一行清泪从眼角流下。
“我只恨我为什么来得那么晚,如果我早一些过来的话,没准还能阻止她,听听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曲铭铭无声的哭泣着。
连橙观察到女孩儿身上并没有被人殴打的痕迹,那么可能是外在原因,也有可能是……自己不想活了。
毕竟这也可以理解。
“其实她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也是我早就知道的。”曲铭铭说:“我查了很多书籍,也咨询过国内外的知名医师,可还是挽留不住她……”
“早先她原本只是社恐的,后面又引来了抑郁症和一系列的自残、施暴倾向……”
“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看着她一点点的,沉入深渊……我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连橙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不说话。
曲铭铭哭够了,给姐姐收拾好身体之后,那段时间一直在给姐姐下葬置办各种东西,很多事情其实没必要她亲手去做,但是曲铭铭想要自己上手,又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连橙能够理解曲铭铭,可能是因为她见多了别人鄙夷的眼神与态度,觉得那对自己姐姐是一种侮辱,索性对大多数人隐瞒了姐姐的存在。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步蕊不知道她还有个姐姐了。
曲铭铭姐姐的家人也不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
于是连橙就成了她唯一能与之交流的人。
那段时间,曲铭铭把连橙当自己人,毕竟她们两个都知道了对方的秘密,又因“社恐”这个敏感话题紧紧连在一起。当曲铭铭问她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给姐姐挑葬礼用的东西时,连橙还是答应了。
那段时间两个女孩子大部分时间都用在葬礼上。
最后一天,连橙看着那个女孩儿下葬之后,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好像也随之一起埋在了土里一样。
看着那个女孩儿的消失,就好像看着她自己一样。
“对不起,我让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最后一天曲铭铭跟她道歉:“我明知道你……可能不愿意看到这些。毕竟她或许对你而言就像另一个自己的影子一样。”
“但是出于我自私的心理,还是让你陪我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我怕自己撑不下来。”
曲铭铭坦然交代:“老实说我不想让她就这么一个人沉入墓地……总要有个人和我一起,做见证人。这样,让我可以相信自己做的不是一个梦。今后在回忆起她的时候,还能有个人做讨论。”
连橙没说话。
“你真的很不爱说话。”曲铭铭笑着捏了下她的脸颊:“现在还怕我吗?”
连橙说不上来,说不上怕与不怕,那种陌生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只能说面对曲铭铭的时候能稍稍冷静下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