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慢慢蹲下来，直视着她，金色的头发在地府里，就像一道照亮人的光。

“你都这样了，还怎么保护我。”他微微挑起唇角，笑容里却带着点苦涩。

小灵魂猥琐地伸手打算捏一捏这个好看的公子哥的脸。

她伸手，那手却穿过了麒麟的身体。

她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有些惊讶地：“唔，我是在做梦吗？”

孟婆一敲她的脑门。

“一个缺了魂魄的残魂，怎么可能触碰到生魂，黑无常安排你做什么你忘记了？”

她不服气地一扁嘴，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哦。”

于是又从孟婆身边爬起来，打开汤盖。安安心心地开始搅动自己的汤。

此时眼睛只盯着那汤水，似乎忘记了眼前的这些人。

她也确实真正地忘记了这些人。

和她并肩作战的。

和她从小相伴成长的。

那个懒洋洋的师父。

那个挤乱发冠的少年。

全部都飘散于人间，记忆被分成一片又一片，碎落一地。

徒留着那些记得这些事的人挂念这她。

悲苦难忘着。

……

对面的桥头似乎出现了一个黑袍少年。

他哼着歌站在对岸，懒洋洋地挥舞着手中的镰刀。

白冰兮隔着忘川桥看他，少年却好像认识她，眯了眯眼，笑的灿烂。

“你好啊。”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白冰兮看得到他的口型。

镰刀墩地，他瞬间到了几个人眼前。

“你们终于来了呀。”

“什么意思。”

麒麟声音很冷。似乎不怎么愿意看到他。

“我是，黑无常。”他倒是挺高兴的，“我以前一直都在君白身后哦，不过你们以前老是看不见我罢了。仔细想想，咱们认识挺久了呀。”

是挺久了。

他无所事事地挂在君白身后看戏也挺久了。

“我现在可算回来了。”

他笑着的，可是眼睛里却不知为何，含着有些悲凉。

“你们知道最不希望君白死的人是谁吗。”他轻声问。

又自问自答了：“当然是我哦。”

他把鬼镰插在地上，身体慢慢漂浮起来。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都怪你们。她对人间已经够失望了不是吗。”

“她一心求死，我拦不住她。”

“现在救她，又打算如何救呢？”

“我把神位，送给阎王。”麒麟忽然道。

白冰兮和白凰都被这句话震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没什么用了，如果君白不在，我空空拿着这无限的性命有什么用。

现在我只是讨一个魂魄而已。你们不会不同意吧。”

他微微眯起桃花眼，露出一个笑容来。

以前还是君白的师父的时候。

君白就一直觉得他这样笑很好看。

小灵魂仿佛也被惊艳到了，暗戳戳的搓搓手，把下巴放在桶边，忽闪着眼睛盯着他。

黑无常哼笑了一声：“能救，能带。可是她的灵魂被扯裂了，没有了那些记忆。她，到底还算不算你心心念念的君白了呢。”

他把鬼镰收在手心，轻轻碰了一下小灵魂的额间。

一个镰刀图案，一瞬即逝。

“带走她，也不知什么时候，你能温养好她的灵魂呢。”他讥讽一般看着麒麟。身前卷起黑色烟雾，慢慢消失在众人眼前。

麒麟眉头都没有皱。他踯躅了一会，慢慢走上前去。虚空地将手放在那个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的灵魂头上。

他说：“玩够了吗，君白。”

及其悲伤地挂起一个笑来：“玩够了，就随我回去吧。好吗。”

她懵懵懂懂地点头，好像也不知为何这个人会对着她做这样的表情。

他明明，明媚一点才好看。

小灵魂暗戳戳地想。

……

一旁在岸上等人的白冰琪和君乐行，百无聊赖地揉搓那只白萝卜。

白萝卜哭唧唧，嘤嘤嘤地直往君乐行怀里钻。

白冰琪拍拍萝卜头：“你说说你，老想着投胎的事情做什么，你不是个精怪么，投了胎，修为可就一点都不剩了。”

萝卜不太高兴，哼哼了一会开口：“我就是想做人嘛。”

君乐行看着它叹气：“做人有什么好的。这么执着。”

它倒是沉默了一会，似乎是仔细想了想。

“反正对我挺重要的。”

白冰琪不置可否，她正想说些什么，身上灵力忽然烧灼，一只白色大犬凭空出现了。

这是那只她养着的地狱犬。

那只狗耸动着鼻子闻那个白萝卜，萝卜身子一抖，被吓的战战兢兢。

它犹犹豫豫地转头看着白冰琪。

白冰琪敷衍地点头：“嗯嗯好好你想吃……啊？你说什么？”

她的表情忽然就严肃起来了。

“怎么了。”

君乐行皱起眉。

白冰琪此时看那只白萝卜的表情已经变了，她急忙跑上前去拨拉开那只正准备咬一口尝尝鲜的大狗。

被强行拨开的犬，委屈地呜呜叫了起来。

白冰琪慢慢把那只白萝卜从地上翻起来，吞了吞口水。

“你，你居然是，居然是林琪？”

林琪。

这个本来再也不会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人。

怎么就那么巧，一缕残魂被一只千年萝卜精得到，温养至现在。

她没死。

它也没受天雷。

它和她，保持着这样微妙的共生。这只萝卜给了她肉身，她给了这只萝卜灵魂。

君乐行慢慢低下头来看她，手忽然有些抖了。

她微微挂起来一个笑：“林绮……我好想你。”

我想你。

我也想着那些我们回不去的日子。

当初的我们，不过是怀着最最简单的愿望，用自己的努力闯下一片天。

而现在物是人非了，恍然眼前如烟梦，一场秋雨大空一场。

萝卜听不懂这句话有多重，它扑闪扑闪眼睛。

“唔唔，不过当时来地府的时候好疼啊，好疼好疼，当时我就觉得离开了这鬼地方就不会疼了，可惜那个渡船的老伯一直不让我走。哼。”

灵魂撕裂，记忆破碎。

怎么可能会不疼。

白冰琪微微叹了口气。

………

领路的人在阎罗殿前面踌躇不前。

白冰兮看着他：“就是这里吗。”

领路人咽了口唾沫：“那那你去吧，我实在是不敢去见……”

白冰兮扫了一眼细心引路，坐在失去记忆的君白面前的麒麟。

轻轻吐了口气。

她挂上一个笑来。

伸手推开了门。

“莫神

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