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去我也去”,言青川踩着碎步跟上单广笙,两人无声对视一眼,“你惨了”,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切,才不会,春枝姐最喜欢我了”,单广笙范儿很足地一抖衣摆,“由我这么完美的身段和精致的脸庞,穿上她精心设计的戏服,她怎么舍得对我冷言冷语”,抖出去的衣摆缠在小腿上,绊得他一个趔趄,无奈,单广笙只能很没有范儿地又给抖回来,“惨的是齐蓝,春枝姐对他蜜汁严格。”
言青川看向几步外齐蓝的背影,忍不住调侃,“爱之深?”
“那你也责责他”,他努着嘴,冲前头的背影努努嘴。
“喂——”
“我怎么听小马说贵兄有点凶呢,这就开始摆大舅兄的款了?”
“嘿,小马说话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她倒着眉,不管单广笙话里话外的揶揄,“我哥怎么就凶了。”
“好好好,你别急啊”,他这才觉得好像说错话,“不是,小马没那意思,是我擅自总结的。”
“那你什么意思?”言青川不买账,斜眼看他。
“客客气气的也不是什么好征兆嘛”,单广笙被她瞧得有些气弱,“本来嘛,第一印象就是祸害自家妹妹上头条,接下来怎么搞,你说。”
“我说?”
“OK,OK”,他秒怂,痛心疾首的模样,“我们说,我们说,错在我,这回算我欠你和齐蓝的,我想办法搞搞。”
要不了几步就到了门槛前,言青川停了停,诚恳地建议道,“我认为不管你想搞什么,最好还是提前告知一下当事人。”
“我知道我知道”,单广笙沉思,敷衍地应了,大踏步跨过门槛,飞快地调整好表情,“春枝姐我来啦!怎么样,看我精不精神?”
言青川自觉地溜边站,躲到了齐蓝身边,看镜子前头单广笙举着衣架,在身前不停比划的模样,忍不住扶额摇头,“彩衣娱亲不过就是这样了吧。”
齐蓝握拳轻咳了一声,恰好春枝姐正宠爱地重重拍了几下单广笙的后腰,催促他进去换衣服。
“春枝姐,你怎么能打男人的腰呢!”单广笙做作地调笑隔着帘子漏出来,把站在外面的春枝姐逗得咯咯直笑。
“广笙确实”,他迅速搜索了一下措辞,“比较讨姐姐喜欢。”
“哦”,言青川把持好笑容,“那你俩凑一块,就能覆盖30岁以上的全年龄段女性了。”
齐蓝愣住,脸上的迷惑让言青川有种预备好的大招放空的挫败。
“你不是说,你很讨妈妈奶奶的喜欢吗”,她没好气地说,“算是讨姐姐喜欢的单广笙,你俩组个组合,30岁以上的女同胞,bang—”,言青川做了个“一手掌握”的姿势。
话只用说到一半,就足够齐蓝反应过来。他稍稍停顿了会,才很轻地问,“那30以下的?”
言青川捏了捏袖子,这个角落冷气并不足,堆积在一起的各种面料的戏服和饰品道具,让空气似乎瞬间就能擦出火花来。
她微微抬起脸,但还不足以让齐蓝看到所有的五官与表情。
“那就要再努力了”,言青川甚至更轻地说。
“啊”,齐蓝轻叹一声,“看来——”
“春枝姐,快看,是不是潇洒爆了!”
帘子被掀开,原本间隔排列的圆环,一溜烟堆滑到不锈钢挂杆左端,兹拉碰撞的脆响,和着单广笙高亢的声音,把齐蓝后半句话盖了个严严实实。
“什么?”言青川抬头,试图听清楚一点。
“嗯—”,春枝姐绕着单广笙左右打量,又上手捏了捏肩膀胳膊,砸着嘴,略有些遗憾地说,“老李的错,让你瘦得太狠了。”
“怎么?不好看吗。”
面对满脸沮丧,还带了点受伤感受的单广笙,姐姐自然是少有抵抗力的。
“好看是好看的。”
“就是可以更好看是吧”,他流露的沮丧更浓烈了。
太爱演了。言青川忍不住要捂眼。
“春枝姐为什么对你这么冷淡,对他”,她支着下巴点一下镜子边有来有往的两人,“这样。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我没听见。”
“可能是因为在我年幼无知的时候,拒绝过给春枝姐试戏服的邀请吧”,齐蓝回答了一个问题。
“就这样?”她狐疑。
“应该是这个原因”,他笃定。
“哎,不怪你”,那边春枝姐忍不住又握了握单广笙的大臂,“老李应该会很满意这个效果的。华丽的西服领带怀表文明棍,但过瘦的身量撑不起来这身隆重的衣服,不是人穿衣,是衣服压住了人”,她递过去一直金色怀表,头也不回地不知道朝哪边问了一句,“烟,拿一根过来。”
言青川下意识去看在衣架间熨衣服的服装助理女孩,但不知道她是没听见,还是认为叫的不是她,依然没有多余动作地扯着衣角一点点喷蒸汽。突然,余光里男人的身影动了,齐蓝后撤一步,温和地点头道,“我去化妆间要一根”,说完给了她一个眼神,退出屋去。
“拍完戏我长长肉,再来穿您的衣服”,单广笙在前襟别好怀表,细长的表链在驳领处轻晃。
“行”,春枝姐没使劲地拍拍他的脸颊,“那也得是肌肉哦。”
“必须的呀!”
言青川从角落里往镜子前的亮处走了几步,她对年代服饰没多少储备,看不出里头的道道,只觉得相比长衫长袍的单广笙,相比这套过分光泽精致的三件套,在这个场景里要更加自得、自洽,连过分削瘦也成了某种风骨的佐证。
“春枝姐,不知道方不方便打扰问几个问题”,她再上前一步,趁春枝姐束手在一边打量时,开口问。
“啊,忘了介绍”,单广笙看向两人站住的一侧,夸张地一弹怀表,小巧的金表由他修长的指尖流畅地转到衣兜里,他表情浮夸,声调略高地朝言青川示意一下,“春枝姐,这是言青川言老师,我专门请来的记者。言老师,这是春枝姐。”
他没有介绍春枝完整的姓名身份,像是笃定任何人都应该认识她一样。
言青川踟蹰地看了看他,又谨慎地看了一眼春枝姐。后者也正饶有兴致地回看过来。
她磨了磨后槽牙,挤出一个比肩单广笙的浮夸笑容,向里收了收肩膀,塌下腰,语调漂浮地伸出手,“春枝姐,我是言青川,很荣幸认识您。”
言青川注意到春枝姐在握住她的手时,在虎口很轻地捏了一下,脸上有飞快隐去的笑意。
“言老师想问什么尽管开口,春枝姐我知道的,最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单广笙先是拍拍她的背,又揽住春枝姐的肩,“我和春枝姐什么关系,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房间门在身后突然吱呀一声响,涌进一团潮热的空气。
“春枝姐,烟”,齐蓝递过去一整包没开封的烟。
单广笙伸手接过,仔细地撕开塑料封条,抽出一根捧给春枝姐。
“好啦好啦”,春枝姐无声地看完这出,神色忽地浓起来。她抹过单广笙手里的烟,又递了回去,“拿好我看看。”
言青川忙不迭地退到齐蓝身边,才松了口气。
“他又演起来了?”齐蓝好笑地问。
“猝不及防!”,她心有余悸,“我要给自己点赞,竟然秒get,配合上了!”
他偏头仔细看,笑意更深,“可惜我没赶上。”
言青川只摆手不说话,回应得一脸神秘。
那头看起来已经完毕试装,单广笙嬉皮笑脸地路过他们往外出,“我回去再弄一下头发”,说完踢踢踏踏地去了隔壁。
“言老师是吧”,春枝姐走过来,站在言青川跟前,“您说您要问什么?”
言青川忙不迭摇手,“您客气了,叫我青川。刚听您和广笙聊那套衣服,还有欧麦的状态场景什么的信息,有几个和戏服相关的问题比较好奇,不知道方不方便回答。”
春枝姐边听边点头,“可以大概说说看问题都是什么,我才能判断答不答得了,方不方便答。”
“应该的,稍等”,言青川从包里拿出录音笔,调出手机里的备忘录,飞快地打出几个关键词,忽然觉得有人碰了碰她。
“春枝姐,青川,你们聊,我先去看看广笙好了没”,齐蓝礼貌地说,“李导那边叫了,我再来找您一起过去。青川麻烦您照顾了。”
春枝分别看了两人,点点头。
言青川忍住笑,她简直快被齐蓝和春枝姐的故事好奇死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一定揪着齐蓝的袖子从头交代。
直到齐蓝退出房间,她才看着备忘录记下的关键词,问,“这套戏服是承载了什么叙事功能么?导演对这套衣服提出了什么要求?您在设计之前会和导演沟通哪些要点?听起来,您对这套西装要使用的场景情绪氛围,有很深的理解?”
“问题有点多,你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