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位封君依次而坐,凝视场中绘着附近地形的地图被展开。
“附近这片,吴越人称为浦西,而楚人则称为浦上因为有一条大河浦水流过!吾等都是浦西诸侯!”
白芷君先指着地图上的一条大河,笑道。
神一般的浦西诸侯!
段玉暗自翻了个白眼,但还是肃穆听着。
南方多山水,地形破碎,要动兵,什么骑兵、乃至车阵,除非找到合适地形,否则多是鸡肋,以灵活多变的步卒方阵为上。
除此之外,则是水师。
他建武成军,其中的水蛟一都,实际上就是水师雏形。
当然此时船只什么的没有准备好,就先当成陆战队用用。
“浦西诸侯中,吾等所对的楚国封君,则是舒宗君、舒巢君、舒鲍君、陶君”
楚国西至天河源流,北全据天河之险,南有盘云山脉,西与吴越浦州交接,共计十二州,地域广大,人口稀少,不得已以封君拱卫四方。
唯一的例外,就是武宁君,此君封地在楚国国都以西,有武灵山之险,又有七代武宁君种田发展,实力不容小觑。
若自己这边再起战端,偌大的楚国,就是西有武宁、南有高玄通、东有浦西诸侯,若庆国再渡江自北向南而攻,就真正是四面烽烟,有灭国的危险。
当然,此时庆国自顾不暇,是不可能来捡便宜的了。
一想到北方,段玉就神色一沉。
他原本估计北燕再怎么快发动,也有十年时间,但想不到北燕如此迫不及待,征服草原后不怎么休整就直接南下。
十年变六年,顿时有些措手不及。
朱鸢君见到段玉神色不对,问着:“曲胥君可是有何疑惑?”
“只是觉得这楚国封君,封号之中舒字似乎太多了些”段玉笑道。
“曲胥君却是有所不知,这群舒封君,源流却是一家,祖上都是熊舒氏!熊舒氏乃王族,有功于国,获封浦上,后来诸子再分封,就形成这三舒之格局”
曲易君笑眯眯地道:“曲胥君回去之后,还要多读书才是!”
“原来如此,多谢指点!”
被不温不火地刺了下,段玉却是不以为意。
心知南楚与吴越一开始的封君多是王室血脉,只是后来降君格为臣格,这曲易君说不定都能跟吴越王攀上亲戚,不过看他活得好好的模样,血脉应该不是很近,饶是如此,有些自傲也是在所难免。
“此次我们由白芷山道进击,必可狠狠给群舒一个教训!”
朱鸢君阴沉沉地笑道。
看来之前他们这群封君,在群舒合力之下,吃了不少亏。
“白芷君?”
对于这个笑面虎,段玉不置可否,看向东道主。
白芷君有兵五千,是他们一行中真正的主事者,或者说盟主!
虽然这次只带了一千兵来,但若一路往西去,起码会增兵四千!
“我们有万人,还小打小闹,未免太过灭自己威风!”白芷君话一出口,曲易、朱鸢封君就是神色微变。
“你们可知,南楚南方也甚是不稳!”白芷君笑了笑:“据本君所探得消息,那叛贼高玄通流窜入盘云山脉中,随时可能杀出而楚国西方,武宁君叛乱,更是令楚王如临大敌当此之时,我们就只局限于抢人抢粮么?”
段玉略有些惊讶,想不到这白芷君倒算有些野心:“那封君的意思是?”
“我们于此,当着山主水主之面歃血为盟,一举破了那舒宗君城邑!瓜分其土地人口,岂不快哉?”
下一刻,白芷封君就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攻城?”
曲易君与朱鸢君有些迟疑。
“我们有万人,舒宗君最多三千,又是春时,难以征召国人防御,如何不能灭之?到时候分其地,掠其女,夺其银,而肥我等,岂不快哉?”
白芷封君以言语煽动:“不趁这天赐良机削弱群舒,难道等他们日后再来袭击我们?”
当下又连连许诺好处。
曲易君与朱鸢君有部分领土与楚国接壤,听到这里,想到能削弱敌人势力,还能瓜分土地,不由答应下来。
而段玉冷眼旁观,心中却在暗笑。
他还是高看这些封君了,有着这个机会,也只不过将目光局限于一城一池之得失。
若真按照对方规划,这次即使能灭掉舒宗君,自己也拿不到什么,毕竟隔了一个白芷呢。
白芷封君与其它两个封君对视一眼,这才道:“破城之后,金银珠玉尽归曲胥,曲胥君觉得如何?”
似跟他配合,曲易与朱鸢两个封君也逼视过来,带着庞大的压力。
看样子,这三人不是早有谋划,就是有着默契,准备狠狠坑段玉一把。
“这个”段玉有些迟疑,似有些舍不得珠宝,最后找到个理由:“我们无故攻击他国封君,擅起战端,只怕这罪名不小,王上若是知道了”
都出兵了,才来担忧这个,明显是藉口!此子看好处不大,想临阵退缩了!
曲易君与朱鸢君对视一眼,望向白芷君。
“曲胥君勿忧!”
这时候就轮到白芷君出场,拍着胸脯保证道:“本君是因为群舒有所异动,不得不起兵防御,只是势单力孤,才向三位求助,我愿写下誓书与上奏,立即就送到墨邑中去!”
段玉这才好像被说服了:“既然如此,本君就勉力为之吧!”
“好!既然如此,我们立即盟誓!”
其余三个封君大喜,立即说着。
盟誓,是南方的一项重要礼仪,双方在山主水主等神主面前,各自立下誓言,并且献上祭品,如有违背,请神明处罚。
背誓者纵然是封君,名声也会彻底败坏,甚至受到君王严惩。
而山主水主,就是山之神灵与水之神灵,对吴越人而言,就是地灵地祗之流。
当下命人建造祭坛,诸位封君各自盟誓,又杀白马白羊,献于神明。
到了四君共举盟主之时,白芷君当然不让,被选为这次盟主,望着下方,不由踌躇满志地大笑。
深夜。
白芷君大营中。
两波人马轻装简从,来到一个大帐之前。
两个披着黑袍的封君下来,与白芷君会面,摒走下人,在帐篷内秉烛夜谈,完全是将段玉排除在外的架势。
“这次曲胥君中计矣!”
曲易君大笑:“只是想不到此人竟然颇能练兵,居然出三千五百人!”
“我看是丧心病狂才是,若这支军队覆灭,曲胥也就完了!”朱鸢君幽幽地补充了一句。
“怎么能这么说?我们这次只是为了讨伐舒宗,最多让曲胥君承担更多的敌人兵锋而已”
白芷君说到这里,也是笑了,意味莫名:“不过兵凶战危,出什么差池都有可能。”
“说起来,此人也算不错,只是站错了队,无可奈何啊!”朱鸢君冷冷地道,又瞥向曲易君:“君上似乎对自家血统很感荣耀?”
“这个当然不是!本君怎么会对四十就大限的血脉感到荣耀,我祖上只是迎娶了一位旁支,并且隔了许多代了”
曲易君忙不地擦着汗水道:“只是我听闻这曲胥君是个极为厉害的修行者,道术高深,这该如何应对?”
“哼!”
白芷君不屑道:“法术只是小道,征战沙场,看的还是兵家,我们上万大军汇聚,纵然元神也要被压制得出不了窍,更何况”
啪啪!
他拍了拍手,帐篷前的土壤一阵耸动,钻出一条土龙来。
说是土龙,实际上就是一条大蚯蚓,居然有成人胳膊粗细,口器上满是锋利的獠牙,令曲易君几欲作呕。
“这位是巫牧道的申巫真人!今晚有他防御四周,保证我等密议不外泄!”
白芷封君瞥了面色同样不太好看的朱鸢君一样:“两位还有问否?”
“无!”
“快让这家伙走吧!”
两个封君连忙摇头。
这土龙才摇头晃脑地钻回土中,消失不见。
军营之外,一处小山坡。
土壤裂开,大蚯蚓又钻了出来,没入旁边一个黑口袋中。
从它妖身之上,却是浮现出一个元神,从口袋前的一名蛊师身上钻了进去。
申巫真人睁开眼,喃喃道:“纵然得了允许,我操纵黑土龙进入军营也颇为费劲,这人道龙气,实在不可思议”
一边说,一边站起身,来到一处山洞前,恭敬行礼:“师叔,事情成了!”
“办得不错”
一个细细的声音传出。
申巫腰弯得更加弓了。
里面这人,乃是巫牧道中一位大高手,修为甚至到了天罡境界。
只是一直无法突破生死屏障,证得转世元神,方才另辟蹊径,修炼太阴炼形之法,导致身躯异变,不能见阳光与活人。
听到夸赞,自是欣喜,又有些迟疑:“那三个封君,能成不?”
“只是三枚棋子,成也好,败也罢,算不得什么但那人既然敢杀我道地煞真人,又囚金铁二老,就必须严惩!”
细细的声音继续传出,渗人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