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初白坐在桌前,看着满桌子丰盛的美味佳肴,嘴角噙着笑意,先给自己盛了一晚鸡汤,喝了几口,又就着稍清淡些的菜色吃了小半碗饭。肚中填满了食物,浑身暖洋洋的,身体的不适感便没那么明显了。
吃完饭后,莫初白在屋内缓步走着权当消食。她这身子骨,实在是弱了些,可她的前路,容不得她柔弱下去。她必须成长为莫家的一杆旗子,自己的一枚利剑,才能迎着风风雨雨走下去。
周子贤属下当时拍向莫初白后背的那一掌,隐藏着杀机,极为阴狠,表面看不过是下手略重了些,不至伤人性命,实则有阴冷的内劲盘旋在莫初白身体里,蚕食健康的身体。莫初白伏在金潇潇背上,没等金潇潇找到客栈落脚,就已经陷入晕厥,再醒来时,已回到昭县白牙的家里。
莫初白中的江湖中很是阴狠的七寒掌。顾名思义,中掌之人七七四十九日苦寒之后,便该一命呜呼。武艺高强之人中了这七寒掌,也得费老大的力气才能彻底痊愈,莫初白这样没习过武的,亏得金潇潇日夜不歇奔回昭县,好歹让白行风捡回莫初白这条命来。性命是捡回来了,那股阴冷的内劲却在莫初白体内扎了根,白行风苦思良久,终于想出一个方子。平国皇宫有一道灵泉,沐浴后可延年益寿,若是莫初白能连续半个月每天在灵泉中泡半个时辰,配上白行风的药方,便可痊愈。
莫初白未死的消息如今传的沸沸扬扬,南国朝廷也到处贴了她的画像悬赏找她,昭县自然不能久待,在崀山上藏了七日,白行风配了些药丸出来,莫初白便和金潇潇匆匆往平国赶。
那时候已是秋末东初,天气一日冷过一日。大苍山上白雪皑皑,乱石林立,后面又有追兵,莫初白和金潇潇只能寻了人迹罕至的小路走。从前娇养惯了的莫初白,身负重伤爬险恶的大苍山,才走了一半的路程,便病倒了,高烧不止。金潇潇不得不背着莫初白,找了间猎户歇夜的林中小屋,住了下来。这一住,就住到春暖花开时。
莫初白在屋内走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听到窗棂上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她不由微笑起来,小声喘着气走到窗边,尽量不弄出声响地推开半扇窗子。
窗户外没有人,窗边却放着一个荷包。莫初白觑着左右无人,将那荷包拿进屋内,关好窗子,也不继续在屋内踱步,坐回床上,将那荷包打开来。荷包里装着只小药瓶,药瓶里满满的都是半个黄豆大小的粉红药丸。
莫初白服了一粒药,静静坐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觉得浑身是真的松快了些。将那荷包收好,莫初白在心里给金潇潇道了声谢。
一夜好梦到天明,莫初白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才刚坐起来,外间候着的大红和小红听见动静,端了热水进来侍候梳洗。
刚用完饭,便听得外面传来脚步声,小红迎出去,没多大会带了一个红衣的俊俏丫鬟进来。
“奴婢喜儿给大小姐请安。”喜儿恭恭敬敬地行礼后,笑道,“二夫人让奴婢来瞧瞧,大小姐这里可缺什么?”
“多谢二婶,二婶准备的周全,我这里没什么缺的,辛苦喜儿姑娘跑一趟。”莫初白从荷包里摸出半块银子来,递到身旁的大红手里。大红忙拿了银子过去塞到喜儿手里。
喜儿掂量了下那半块银子,暗暗乍舌,乖乖,这位刚回来的大小姐出手可这很大方,这怕不是有一两银。要知道,苏府正经的小姐一个月的月例才不过十两。她却不知道,若不是莫初白在临卜镇上花用后刚巧有人找了这半块碎银,她今儿得的就是一整块银子了。
喜儿喜滋滋地回去月氏那复命,她前脚才走,后脚便又有三夫人四夫人的人送了些衣裳首饰过来,同样得了厚赏。
“夫人们可真舍得。”小红翻检着莫初白收到的礼物,一件件记下来,啧啧道。
“大小姐出手也太大方了。”大红忧心忡忡,明知这小院里就她们三人,还是压低了声音劝莫初白,“大小姐纵是有金山银山,也不该这样花用。这府里……”她是真心实意要跟着莫初白的,她老子只是个看守祠堂的,老娘早就没在府里当差了,下面的弟弟妹妹想进府不得门路,就她,还是老娘的一个好姐妹拉扯了一把,将她带到月氏面前,才有了这份差事。她指着莫初白好,莫初白好了,她的前程才有了奔头。
“这府里,可不是大小姐想的那么好。”大红将小红支去库房放东西,自个儿跪在莫初白脚边,“奴婢逾越,可有些话奴婢不得不说。三夫人从来都是送人一根针都巴不得要回两根去的人,四夫人倒不怎么看重这些,可四夫人连老太爷那里都很少去奉承,如今对大小姐这么好,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思。大小姐才刚刚回来,还是低调些吧。”
“大红,你是个好丫头。”莫初白将大红扶起来,大方地解下手上一条镶嵌着宝石的手链戴到她手上,亲昵地弹了下她的额头,“你却不知,我既然是莫初白,若是不大方些,这府里哪还有我的立足之地呢?”
大红憨憨地看着莫初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莫初白也没指着大红明白,心里倒是挺开心的,金潇潇是个男子不能光明正大地随侍在身边,原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服月氏派来的丫鬟,没想到这大红倒是个憨厚忠心的。等会找个机会让金潇潇去查一查大红的底细,若是没问题,以后在府里有个帮手,行事便更方便了。
莫初白进府,不过随身带了一只蓝布包袱。那布就是街边随便一家布店便能买到的,莫初白进屋后便随意地将包袱放在屋角,两个丫鬟也没多去看一眼。小红整理好三房四房的礼物出来,眼睛看到大红手腕上明晃晃的链子时顿了一顿。莫初白笑眯眯地让她拿了自己的包袱过来,那包袱里却只是装着两套衣裳,掀开来,衣裳里却还藏着一些金银首饰。
“喏,这是给你的,好好当差,跟着我……”莫初白将一只金戒指递给小红,“跟着我啊,穿金戴银。”
小红乐得眼睛笑成一条缝,大红摸摸手上做工精巧的手链,也跟着笑起来。
昨儿到的晚,莫初白身体又不适,也没细看接下来要长久生活的小院是个什么模样。此时主仆相欢,便让大红和小红侍候着,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去透透气。
莫初白走出屋,便瞧见满眼的绿色,这院子里栽种着好些长青树,冬去春来,长青树依然郁郁葱葱,只是树尖上也抽了嫩绿的新芽。院子不大,错落有致地安放着一架秋千,秋千旁是葡萄架,葡萄架旁边则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残荷浮在水面,间或能看到一两只红鲤一跃而过。
“大小姐,这院子是二夫人特地留给你的。”小红却和大红不同,她的娘就是月氏身边的嬷嬷,从小在二夫人的院子里长大,“三小姐要了好几次,二夫人都没肯给呢。你瞧,旁边那个荣安院,本是……啊……”小红猛地捂住嘴,“奴婢失言,请大小姐责罚。”
“我这里没那么多规矩。”莫初白很随和地说,“那荣安院,是留给我爹爹的么?”
“是。”小红嗫嚅道,“现在……现在是二爷住着。”
“爹爹不在了,二伯住进去也是应该的。”莫初白并没有不高兴,缓步走到葡萄架边,正准备去捉那秋千,突然回转身笑看着院门口,“又有客人来了。”
大红小红转过头,便见早上才来过的喜儿走了进来,“二夫人让奴婢来请大小姐去用午饭。”
喜儿话音刚落,门外又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丫鬟,一着绿衣一着兰衣,绿衣丫鬟姿容不俗,神情妩媚气度风流,兰衣丫鬟则面容普通打扮老成,跟在后头活像是绿衣丫鬟的跟班。可是早上才见过,莫初白知道绿衣丫鬟是三夫人身边的绿苗,兰衣丫鬟则是四夫人身边的淑惠。可巧,这两人也是来请莫初白前去用午饭的。
“三位姐姐,你们这可是难住了我。”莫初白在葡萄架下的木椅上坐下,望着站成一排互相争锋的丫鬟,“我同婶婶们一般亲近,却让我去哪一处的好?”
“凡事有个先来后到,奴婢可是先到的呀。”喜儿看向绿苗和淑惠,她久在二夫人身边,两个丫鬟并不敢和她对上,都不自在地挪开了眼睛,她却追着问她们,“两位妹妹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二夫人中午请了大小姐,奴婢便替主子请大小姐晚饭时分去咱们喜乐院坐坐可好?”绿苗美目流转间艳光极盛,笑语盈盈道。
“奴婢……”淑惠木讷,嘴也笨了些,见状憋红了脸,才道,“奴婢明儿中午再来接大小姐?”
“这般安排甚好。”莫初白面上带着笑,心里却暗道,苏老太爷知不知道,他冷着自己,下面的儿媳却竞相跑来自己面前示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