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体贴

我度过了激动而睡不着的一晚上。一个晚上，我都在重复地听他的歌，看他的词，读他发的微博，我想了解他近期的心态，我怕明天分析他新歌里的情感时不够精确或根本无能为力，我怕他失望，怕我与赵涟这没什么技术含量的组合耽误他的时间。

这一晚就好像高考前我拼命刷真题的一个月，只为了高考时那一张试卷上有更多的熟悉感。

第二天我又起了个大早，洗了头发搭好了衣服，用了不少遮瑕遮住了我的黑眼圈后又给自己画了个精致的妆容，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一些，别被林冉昊看出来没休息好，要不然太丢人了。

我和赵涟在约定的时间到达了A市内的一栋写字楼，我怕掉链子、怕分析不好，怕自己让他第二次机会也付之东流，一路上都在向他询问他听到的歌曲是什么样的，但是他语言表达能力实在是太菜了，我听了半天感觉他形容的这种风格实在不像是林冉昊的风格，又怕被他误导。

“赵涟，你为什么不直接问问林冉昊想要什么样的封面呢？看他想要什么风格、想怎么设计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自己体会呢？”我思考再三，还是提出了疑问。

“其实我也问过林哥，他说，比起主观的灌输，他更希望以听众的角度来展现这首歌的意义，让听者设计封面，封面本身就成了一种展现听者思维的途径。其实我也听不太懂，哈哈。”赵涟尴尬地挠挠头。

我抿了抿嘴、把头朝向车窗外陷入思考，所以，他是想先以大众的角度来剖析自己的歌吗？当听众与自己的思想产生共鸣时设计出的封面一定可以最大程度的展现出他歌曲的含义，大概是这样吧？

赵涟带着我轻车熟路上了电梯按了按钮，电梯门打开后，入眼的是井然有序的工作大厅，穿着商务制服的男男女女拿着浅蓝色的文件夹走来走去，门口两棵绿植随着空调风微微晃动，敲电脑键盘的噼啪声和打印机碎纸机的嗡嗡声，一切都透漏着“商业重地生人勿近”的高级感，我心里忍不住夸赞林冉昊，不错啊不错啊，真是深藏不露，管理的这么好，真是有能力啊。

我带着宛如老母亲来城里看到儿子有出息了的自豪感，面带微笑跟着赵涟穿梭在一个个小格子间里，然后我还没反应过来，我发现，赵涟已经带着我穿过大厅出去了。

他推开挂着安全通道标志的厚重的铁门，然后走进黑漆漆的走廊打开了一扇嵌在灰白墙面的门，走廊的角落堆满扫帚等扫除工具，这样一个黑漆漆鸟不拉屎的地方让我升起了不祥的预感。

我站在赵涟身后，通过他开门那只胳膊的腋下，看见映入眼帘的五个大字：“源于工作室”。

“到了。”赵涟说。

“啊？呃……嗯，行。”我一秒钟就接受了现实，没关系，英雄不问出处，有林冉昊的地方就算是茅房也可以蓬荜生辉的，我不停地自我安慰了一番，唉没办法，怎么着都是自己家的崽，说什么也不能嫌弃。

“林哥？在吗？我们到了。”赵涟把头伸进去探头探脑。

“在的，进来吧。”屋子里面传来林冉昊慵懒的声音。

我压着我砰砰直跳的小心脏，紧张地跟着赵涟走了进去，屋子里其实装修的很简单，除了刚进门有着还算醒目的几个字挂在墙上，其余的地方都普普通通的，屋子不大，有一间录音室，有一间放着各种各样乐器和机器设备的屋子，有一间休息的小屋，小厨房和客厅都很小，连卫生间都要蹭写字楼公共的。

其实在我看来，他写歌这么多年，卖了那么多歌，完全可以拥有一个高端大气的音乐工作室，就算不高端大气，至少也能过得去，但这里已经可以用简陋来形容了，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冉昊穿着简单的纯黑T恤半袖和牛仔裤，坐在一架电子琴旁边擦着琴键，专注而认真的目光在乐器上流淌、高挺的鼻梁、轻抿的唇、不羁的嘴角，安静美好的侧颜轮廓如同漫画里勾勒出来的，看到他这副家居的样子，我心里忍不住暗叫：“卧槽太帅了吧！！”我明明血槽已经要空了，但还是在努力的告诉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林冉昊看到我们之后，转过头来的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差点压制不住要跳出来的心脏，虽然在很多照片上看到过他，但见了他两次，我总觉得真正的他比照片上还要好看一些，而且一次比一次帅，嘿嘿。

林冉昊对我们很有礼貌地说了一句欢迎欢迎，然后骨节分明又修长的手把擦琴布挂在墙上的挂钩上：“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们跑这一趟，要喝点什么？我刚煮了咖啡可以吗？”

“不不，不用了不用了！我来之前喝了。”我哪敢劳驾林冉昊给我端茶递水，立马摆手拒绝。

“我们现在属于工作伙伴关系，你不用这么紧张。”林冉昊对我紧张兮兮的样子颇为无奈，然后又对我和赵涟说：“我刚刚煮了咖啡，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要是不喜欢咖啡，冰箱里还有饮料什么的……”

“什么都行，哥，你给啥我喝啥。”赵涟一脸笑嘻嘻地谄媚。

林冉昊一边倒咖啡，一边回答：“啊，正好咖啡不太够了，那这样的话，我上次没用完的杀虫剂应该还有半瓶，要不……”林冉昊一本正经地说，然后抬头一脸严肃地看着瞬间懵在原地的赵涟。

我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不紧张了就来喝咖啡吧。”林冉昊端着托盘回过头来对我说。

我愣在那，原来他是为了让我放松些才调侃赵涟的。他的体贴如刀剑划过我的心脏，伤口流出的，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歌时，窗外天空烧红的氤氲绝色。他人真好啊，果然，粉他没错的！

“哥，你太幼稚了吧，耍我啊。”赵涟委屈巴巴地对着林冉昊的背影控诉。

“没耍你啊，我说真的。”

“啊啊！哥！”赵涟更委屈了。我稍微放松下来，笑嘻嘻地跟着他们走了过去。

林冉昊是一个很能照顾别人情绪的人，在喝咖啡的时候，他一直都在很放松地与我们说话，不管我和赵涟说什么，他都会很认真地倾听，再恰到好处地添上几句，时不时蹦出几个冷幽默的梗来，让我笑着放松下来。

咖啡差不多喝完了，他很适时地主动提出去听样曲，既不会让人感到急促，又不会使人觉得拖延。他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写歌做音乐，从一个在街边弹唱被城管追着跑的莽撞少年，到如今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人，要经历多少好的事、坏的事，才能锻炼出这样的情商来，我不可抑制地感慨。

林冉昊带着我走进录音室，教我戴上耳机。在学校上同声传译课的时候用的耳机就已经要把我的头压掉了，结果他的耳机更甚，但是没办法，我是个双标狗，想到这是林冉昊平时戴的，我就觉得这耳机真是太舒适了，哇，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耳机。

林冉昊帮我拿过来了一把椅子，然后走出玻璃门到了另一侧，在一台正对着我的长桌坐下，也戴上了耳机，赵涟站在椅子旁边不坐下，正一脸激动地冲着我喊些什么，不过这间小屋子的隔音效果真是太好了，坐在那里的我听不到外界的任何声音，我只能通过他的口型辨别出他在给我加油打气，我扶着头上的耳机，向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准备好了吗？”林冉昊的声音从耳机传出来，我抬头，看见他用询问的眼神认真地看着我，他一碰上音乐，就会瞬间认真起来，变得更帅了，哦吼吼。

“嗯，准备好了。”我回答，但突然想起我这隔音好，怕他听不到我的声音，又手扶着耳机朝他点了点头。

“你的耳机上有麦克风。”林冉昊看着我的样子轻笑。

“啊，是嘛，哈哈。”我尴尬地红着脸低下头，暗自腹诽：妈呀，你不要笑了啊！老对着我笑什么笑啊，故意杀我！我要死了！

“那开始了。”林冉昊的声音让我紧张起来，我闭上眼睛，像在上魔鬼教授的同声传译课一样，仔细听耳机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