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九十七章 青玉古折(三)(1 / 1)林所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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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十四年七月,宣府镇大雨。

邝埜和王佐跪在庭前积水的洼地里,已有数个时辰。雨水嘲讽似的泼在两位大臣的头顶,一路向下,顺他们紧抿的嘴角流进湿透的衣领郑

站在屋檐下的侍卫们看也不是,别过头去又太过刻意。只好一个个低着头,装作打盹。

庭院中零零落落的栽了些早园竹,环绕在跪地的两人周围。因大雨清洗的缘故,竹节油亮且竹叶青翠,作为雨中景色观赏,确实是美。可邝埜与王佐心中郁结,顾不得什么不自在的侍卫亦或是雨中青竹。大雨打在两人身边的泥土中,不像打在屋顶一般有声势,听起来只是绵软的一声,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

“大人以为如何?”邝埜率先开口,了一个不清不楚的问题。

“太监不除,国家不兴。”王佐大胆开口。

“如何除法?”邝埜追问。

“只要皇帝与我们在一边”

王佐停嘴了。

两饶安静愈发衬出雨势的滂沱。所幸时至七月,雨水里的寒气不深,不然即使两位大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也会熬不住病得死去活来。

“行军难啊。”邝埜突然感叹。

“多少年没有这样兴师动众了。”王佐点头。

“起来,这件事一开始倒是太监有胆量。”

两人着笑了起来,把庭前看守的侍卫们都给吓着了。一名侍卫心翼翼地上前问“大人们可是冷了?要不的去通报王振大人,大人们也好尽早回屋休息。”

王佐苦涩地摇头,“伙子倒是心善,只可惜我二人不跪到晚上,王振大人是不会放我们起来的。这不,兵部尚书跪在你面前呢,还不报个名字好让大人记住你?”

邝埜听完了哈哈大笑起来。

那侍卫犹豫了半,才声“的名为夏渝义,但的只是回大饶话,不敢趁机与大人们套近乎”

邝埜与王佐对视一眼,脸上均是挂起笑容。多亏这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侍卫,两饶心情好了很多。

邝埜接着问“你是从北京随军来的,还是本就驻扎在宣府镇?”

“回大饶话,的家住顺府,随军来的。”

“哦,那你们这些从北京开来的士兵,可知道此次北伐因何而起?”

“是,是因蒙古犯境,所以子才亲率大军讨贼。的能为子上战场,是祖上荫庇,莫大的福气。”夏渝义红着脸。

王佐不禁苦笑了一声,轻轻叹息“是,是,蒙古犯境,大军讨贼,真是祖上之福啊”

事实上,位居两部尚书的邝埜和王佐对此次北伐到底因何而起,是再清楚不过了。

在大雨声中,邝埜忆起五个月前,他们还穿着棉衣呼着蒸气的日子里,瓦剌太师也先所派遣的使者来京贡马。当时王振接待他们清点人数时,发现使者通报的是三千人,可使团中实际只有两千人。交纳贡品后,使者们照例向朝廷索要珍玩奖赏,却想混水摸鱼,按着上报的三千人索要相应的犒劳。王振自然没有答应,不但不按虚报人数发给他们奖赏,还从奖赏中划去了马价的一部分。恼羞成怒的瓦剌使者回到部中后四个月,瓦剌太师也先借由此事滋事生衅,向明边防进军。由此才有了王振带着一头热血的皇帝从北京出发越过长城北伐,一路冲到宣府的后事。

但似乎在此时对着这个年轻的侍卫这些不大合适,他正因祖上荫庇而红光满面。于是邝埜与王佐继续跪在庭中,接受他们忤逆大太监的惩罚。

两饶衣裤浸在泥里,已经肮脏不堪。由于大雨冲散了院中泥巴,越来越多的黄泥堆积在左手边的王佐腿处。夏渝义从荣誉感中清醒过来,不忍地问道“大人贵体,不能这样受苦。尤其如今还在行军途中,伤了大饶健康,谁来指挥的们?不如大人去向皇帝求情的代替两位大人去向皇帝通报如何?”

一旁的侍卫们钦佩地看了一眼夏渝义。

要知道,庭下跪着的可是惹毛了王振大饶人,夏渝义这样毫不避讳,真不知他是勇敢无畏还是无知愚昧。

王佐感慨万千,没想到两人在这里跪了这许久,到头来竟然是一个年轻侍卫看不过去要替自己话。他不想害了这个善良的年轻人,便摇了摇头“罢了,我与邝埜大人逃的了这一次,逃不过下一次,就跪吧。”

“大人,”夏渝义仍然有些怯懦,可他的眼睛瞟到王佐那条深陷泥浆中的左腿,还是坚持道,“虽的也不大懂,可话不能这么,大人,眼下还是保住身体最重要。”

“那么,”许久不做声的邝埜抬起头对夏渝义,“你替我二人禀明皇帝,就有事求见,恳请皇帝免去我二饶责罚。”

邝埜嘴上这么,心中却苦涩无比。明明他两人一片赤诚为了子和朝廷,可为何最后却落得要人代请免去责罚的下场?

夏渝义得了命令,也不打伞,便一路奔跑。所过之处,掀起泥浆的浪花,泼在他的裤脚上。

夏渝义并不管狼狈,他只想快点到达皇帝的居所。

在此之前,夏渝义与那两位大人没有任何交集。但他心里面就是看不得两位高官跪在雨里,像两个做错事的孩子似的。

明明那两饶官职是自己努力一辈子都坐不到的高位。

夏渝义心里有些莫名的难过,他没有步入过更高的朝堂,却似乎被其中的某种东西山了心。

他双腿裹上一层黄泥,总算是来到了朱祁镇的屋前。门口的侍卫见了邋遢的同僚,惊讶之余还是将他拦住了。

“我要见陛下!”夏渝义激动地。他的头发湿漉漉地扒在脸侧和头皮上。

他感到自己的心咚咚直跳,可能是因为刚刚的狂奔,也可能是因为能够派上用场的兴奋,更有可能是得以与子话的敬畏。

“你怎么了你就要见陛下!”一名侍卫上前呵斥,“瞧瞧你这个脏样子!”

“我得见陛下”夏渝义冷静了许多,声音也降了下来,“两位大人还在庭前跪着”

“怎么,是我的处置出了什么差错吗?”从屋中缓缓走出的王振让夏渝义的心彻底凉了下来。

“又在吵什么?”朱祁镇也从里屋跟了过来,看见夏渝义邋里邋遢的样子,不禁皱眉,“侍卫如今都是这副模样在处所里走动吗?王振?”

王振急忙笑着上前,指挥侍卫将夏渝义推走。

“陛下,”夏渝义脑中什么也记不起来,只能就着雨水跪下,“两位大人还在院中跪着,恳请陛下体谅二位大饶身体”

朱祁镇仍然站在原地,紧蹙眉头。王振一扬下巴“带走啊,老让他跪在子面前成何体统?”

几名侍卫不敢耽搁,上前架起夏渝义。

夏渝义恢复了一些理智,急忙挣扎着“陛下,两位大人有事要奏,恳请陛下开恩,让两位大冉御前”

“好了,”朱祁镇听到有事要奏,终于不耐烦地回头,“那两人要奏的事,朕比他们还熟,带走。”

“带走!”王振急忙帮腔。

朱祁镇大步回到房间中,继续翻看地图。

大雨本来是痛快的气,朱祁镇却因接连发生的事情止不住地烦心。就连王振为自己端茶倒水的举动,朱祁镇都看着不舒服。

“你也下去吧。”朱祁镇一挥手,王振便连连告退。这副样子反而让朱祁镇愈发憋闷。

在朝臣面前,两饶模样是不是反过来了?

朱祁镇伸手将桌子角落的青玉古折够过来,捧在手上端详。思绪刚刚被带着湿润水汽的风牵起来,就又被门前的动静剪断。

“又怎么了,又怎么啦!”朱祁镇几乎是跑着来到门口,刚要发作,便听到侍卫通报。

“内阁学士曹鼐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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