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光心平气和地与柯祥谈了谈,终是得了应允回贺家庄子一趟,将自已的去处告知葛婆婆。
不过,柯祥的铺子离不开人,他将女儿接回,也是趁夜行事。
于是,商量下来,柯祥便拜托刚好去县城办事的邻居李老头,将尧光给顺道带。
邻居李老头是个爽快性子,加又是一墙之隔的关系,自然是稳妥极了。
尧光一大早起了床,两年多未进过厨房,她倒也不生疏,烧了热水,煮了米粥,再烙了三张大饼。
待她给弟弟豆儿喂了早食,李老头便过来招呼路。
柯祥放下碗筷,将一捆香蜡纸钱交到尧光手里。
“去吧,给贺夫人道个歉,早些回来。“
尧光闷头接过,点点头,便坐李老头的牛车走了。
李老头五十有三了,是个精神矍铄的瘦小老人,家里有两个二子一个闺女。
儿女们各自成了家,因为人太多,都分了家各自生活。李老头见尧光闷着头不说话,便没话找话闲聊。
然而,能聊什么呢?
李老头好奇贺府的事,恰恰是尧光最不愿碰触的伤。
她不好落了李老头的脸,只好捡些曾经美好的回忆说一说。
牛车比步行快了许多,约摸快午时,远远的,便看到县城三丈高的城墙。
县城有东、南、西、北四个出口。从盐水镇到和罗盐,进的是南门,而贺家的庄子则是在北门。
所以,当李老头带着尧光进入县城后,便各自分开办事,待未时三刻再到南门汇合,一同回盐水镇。
“琴儿,你一个人去能成不?“李老头驾着牛车准备往西边集市去,不放心地问道。
“李爷子放心,这里我熟着呢,咱们南门见。”
“嗯,万事小心!“李老头看看明朗的日光,点点头,挥着鞭子嗒嗒嗒走了。
光天化日下,正午时分,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尧光目送李老头远处,也不再耽误时间,提着篮子就往北门走。
是啊,正午时分,朗朗乾坤下,十岁多的小女娃子,穿城而过能出什么事儿呢?
嗯,这是一般情况下,错不了,可换成不一般的情况,就难说了。
比如:和罗县的知县陈松年,好巧不巧地,这时候正肃清了出北门的大道,恭送成王殿下回皇都。
尧光远远的,便看到一排官差堵在半道不让过。而聚集一侧等待放行的老百姓,便闲来无聊唠起嗑来。
“成王殿下居然在神庙里待过?“
“可不是嘛!这位以后要是那什么......咱这巫神庙就......“
“嗯......“
尧光没兴趣听闲话,出了北门还要走两刻钟才到庄子,而夫人和姨娘们葬在庄子后三里外的贺家祖坟里。
见日头已升至最高处,等是没功夫等了,幸亏柯祥给了她二十个铜板,她便转身去雇辆驴板车从东门绕过去。
也幸亏尧光明智地选择改道,等她祭拜完了,坐着驴板车回到北门时,那浩浩荡荡的,兵马护卫的华丽马车才慢悠悠地驶了出来。
尧光自然和一众百姓跪在道路两旁,恭送成王殿下。
车队很长,要完全走完,还要会儿时间。尧光心理有事,倒也不觉得难捱。
去祭拜夫人前,她先到了庄子,可找了一圈儿也没看到葛婆婆。她见大门洞开,想着葛婆婆估计有事离开,便去了贺家祖坟。
然而,祖坟荒僻,少有人烟,她独自前来原是有些发怵,却意外发现居然有五个男人皆一身孝服端跪在田姨娘和张姨娘的坟前。
虽有不解,她也没前打扰。然,等了半响,那五人仍跪在坟前一动不动,这时她才觉出不对。
一步一挪地走过去看,尧光顿时吓得惊声尖叫,扔了篮子,跌倒在地。
原来,那五人竟手握匕首插入胸口,死透了!
而跪在最中间的,她见过,是来过庄子的詹家家主!
尧光被这诡异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祭拜了,站起身就飞一般地跑了起来。
然而,等她再次回到庄子时,还是不见葛婆婆身影。
没办法,她只好又坐驴板车往县城里赶。
报官吗?不报?
难道是巫神显灵,让恶人自动前来,以死谢罪?
正当尧光暗自纠结的时候,华丽的马车刚好经过。
车把式是个没怎么见过大场面的,好奇贵人马车究竟有多华丽,便禁不往抬头望去。而他这一抬头,就在整个跪伏的百姓队伍中显出了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也让人格外留意起了这一处的特别。
容同本来早一个时辰就该出发了,没料到一个半大的男娃居然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容同先是一惊,待看清对方面容,便料到了个大概。
看来,女娲妥协了,还了些法力给他。
不过,那又如何?
他现在没功夫搭理这只宠物,便毫不迟疑地一掌拍过去,再一脚踢出马车。
凡人皇子身份挺有意思的,他不过说了个“抓刺客“,那个失了先机的傻瓜便被范登峰给麻溜地制往了。
呵呵,有法力又如何?脑子不够用就是不够用!
哎,她怎么就看了这么只玩意儿呢?
容同慵懒地打开窗户,想看看出了城没,这便刚好捕捉到了尧光的气息。
“停!“
突然,马车应声停在了不远处。
尧光和众人一样,正不解何意,便发现有个身穿铠甲的壮汉下马走向了马车。
很快,有一个士兵突然走了过来,一把将尧光给提了起来。
尧光内心一紧,正不如如何,便发现自己已被扔进了那辆华丽的马车。
马车铺着地毯,被大力扔去,并不怎么痛。
尧光正待抬头,不料一支纤细而冰冷的手伸了过来。
下巴一紧,尧光被迫抬起了头。
“你是贺家的那个......嗯,童养媳?“
尧光一惊,瞪大了眼看向这张似曾相识的脸。
她忍住下巴的不适,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嗯“字。
容同放开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儿。
“既然是贺成章的人,那这刺杀皇子的罪名,你也是逃不了了。“
“什么?“尧光闻言一愣,明显没弄明白贺成章、皇子、刺杀这三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容同被尧光的傻样儿逗笑了,难得好心情坐回软榻,端起一旁的茶嘬了两口。
尧光终于记起在哪儿见过此人。
那是半年前,贺府的花园,曾令她呼吸一室,甚至一晚都未睡好的回忆!
可是,她闭了闭眼,将心思转回到先前那三者的关系。
“王爷的意思是,贺成章要杀您?“
尧光不敢看高高在,却又一派闲适地盯着她看的男人,而是低着头,尽力隐藏不该有的情绪。
“本王难道还会骗你不曾?好了,你现在说说,你们背后的主使者是谁?“
“什么主使者?“
“刺杀本王的幕后主使者啊!“容同弯着嘴角,目光灼灼地,给人的感觉,就像情到深处的温玉公子。
然,尧光的浑身却冷到了极至,“王爷,这怎么可能?贺成章是个傻子,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容同挑眉,“你认为本王有那个闲心骗你?“
“不!奴卑不敢!“尧光跪端了身子,下拜,“王爷,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奴卑能见一见他吗?“
容同一听,乐了,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斜靠着,薄而有型的嘴唇微动,吐出两个极尽温柔的字:“可是,他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