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天牢里面是这样子的吗?阴暗,潮湿,还散发着一股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臭味,地上随意地铺着一堆杂乱的干草,只有一扇通风用的窄小的天窗投下一点光线,可以依稀辨别现在是白天。
周围的牢房里关押着脏兮兮的犯人,自打棠雪一进来便眼神色眯眯地盯着她看。棠雪此时也没好到哪里去,一身裙子染满了暗红色的血斑,发丝凌乱不堪,经过一夜的奔波于折腾,脸上显出一脸的疲惫,原本嫣红的嘴唇现在有些干裂,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倒还是看得出原本的秀丽。
她抱着膝盖蹲在角落里,她很累,很想睡一觉,可是身处在这阴森冰冷的噩梦中,又怎么能睡得着。
过了一会,她听到牢房外有脚步声,转而便是“吱呀”的开门声,有人轻轻走了进来,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个人走到了棠雪的面前,站定。
棠雪抬起眼皮,斜斜看了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绣梅花月牙锦鞋,她知道是李芷来了,她却不想抬头去看她一眼,还是抱着膝盖坐着。
但是那双锦鞋还在棠雪的眼皮子底下,看来李芷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半晌,李芷蹲了下来,和棠雪齐平。
棠雪终于抬起眼睛瞥了她一眼,说道:“你这样很讨人厌,你明知道我不想看见你。”
李芷却一脸不在乎,说道:“没关系,讨厌就讨厌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再多讨厌我也不在乎。”
棠雪见她这么不识趣,也懒得理她,继续抱着膝盖在角落里面蹲着。
两个人都沉默着,在这个阴暗的地牢里,只有幽幽的天光从天窗照射进来。
半晌,棠雪才开口,声音有些嘶哑,说道:“当初你为什么接近我?就为了许黎安吗?”
李芷倒是一脸爽快地说:“是呀,你知道我很喜欢他,就算没有那次他救了我的命,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起,我就很喜欢他。”
李芷说的坦坦荡荡,丝毫没有一点女儿家的羞怯。
棠雪低低笑了一声,转而说到:“这么看来,你们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棋逢对手的好戏子。”
李芷听懂了她的讽刺,说道:“你尽管恨我吧,没错,是我骗了你。”
棠雪抬头看着她,忍不住问她:“我是真心把你当成我的朋友,你对我可以半分是真的?”
李芷听了她的这句话,愣了一会,转而便轻轻地笑开了,笑容天真又娇媚,唇红齿白,笑颜如花。
她笑起来可真美啊,棠雪心里想,这个笑容让她想起了初次见她时,在许府的花厅里,她抚摸着雪白的初五,穿着一袭嫩黄色的衣裙,眼里满是笑意,像本不该在冬日里绽放的迎春花,娇俏可爱,人见人夸。
可是现在,初五已经死在了许义的剑下,李芷也不是初见时娇俏活泼的小女孩,她是从荆棘丛中长出嗜血的食人花。
她歪着脑袋,眼神清亮,轻轻开口说道:“棠雪,你很聪明,可是你太天真了啊。”
棠雪苦苦地笑了一声,说道:“是么?”
“出身于帝王家,没有亲情,更罔论友情,所谓爱情,也不过是一场交易,每一个高高的位置下面都是白骨累累,没有谁能躲得过。”
“许黎安也是吗?”棠雪问他。
李芷倒是认真地想了一想,认真地回答:“算是吧,我喜欢他不假,他利用我也不假。”
“那你觉得许义会放过你吗?你是李家的人,他不可能容得下你。”
李芷不以为意地一笑,说道:“没关系,我和许黎安的婚事会照常进行,到时候我还是太子妃,也许不是公主了,但是以后做个皇后也不错,许义也不会轻易杀我的,因为他需要有一个好名声,才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棠雪听了她这么一说,心想,他们还真是夫妻齐心,十年前许家给她下了毒,十年后李芷出卖了她。也许,他们两个当真是两情相悦,不然许义怎么可能会放过李芷呢?
只有自己才是这出戏里的外人,像个自导自演的小丑,模模糊糊被扯入了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最后落不下一个好下场,还连累了身旁的人。
棠雪顿时对她们的谈话毫无兴趣,缩了缩身体,撇过了头,冷冷说道:“叙旧叙完了吗?你走吧。”
李芷听了,站了起来,嘴角挑起一抹笑,说道:“不,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呢。”
棠雪抬起头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眼底阴冷的笑意,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挑了挑眉,对旁边的狱卒下令道:“把她给我抓住了。”
她话一说完,两个狱卒一左一右地过来,分别架着了棠雪的胳膊,使她不能动弹。
“你要干什么?”棠雪冷冷的斥道。
李芷又对她笑了一笑,低头从袖兜里掏出一个琉璃的小罐子,接着她用芊芊素手打开了罐子的盖。
她笑吟吟地走过来。
棠雪此时已经猜到了她想做什么,拼命挣开束缚,可是一天一夜的折腾,早已经没有了力气,已经被牢牢地架着,动弹不得。
棠雪放弃了抵抗,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转而便有些自嘲地笑了一笑,算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栽这一回也不亏,是自己的圣母心害了自己。
她捏开了棠雪的嘴角,将那一罐药水一股脑地朝棠雪的喉咙灌了下去。
“咳咳.......”棠雪被那又苦又腥的药水给呛到了,忍不住扶着墙边干呕起来。
李芷灌完之后,便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你给我喂了什么?”棠雪抬起眼皮,冷冷地看着她。
李芷听了,笑了一笑,说道:“不出两个时辰,你便知道了。”
“我做了什么让你如此恨我,你出卖了我还不够解气,连我多活一会都不愿意。”棠雪问她。
“因为你的母亲是祸国妖妃,让我父王灭了国,这个理由够不够?”
是这个原因吗?原来她一开始接近自己,除了许黎安之外,还有关于纯妃的,可是自己却像个呆头呆脑的傻子一样,毫无察觉。
棠雪苦笑:“够了,你现在可以走了吧?”却也不愿意再看她一眼,便下了逐客令。
李芷又蹲下来,靠近她,附在她耳边轻轻吐出几个字:“永别了,棠雪。”
她的一张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可是说出的话就像是毒蛇吐出蛇信的丝丝声,让人不寒而栗。
李芷走了,狱卒也出去关上了牢房的门,便只剩下了棠雪一个人,光线照射下来,阴暗的牢房里可以顺着这一束微弱的光线看到飞扬的尘土。刚才的药似乎是有点起作用了,棠雪觉得头有点重,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