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萌是第一次来这座博物馆，教授对此处颇有研究，前厅的陈列柜里的所有物件都能说开一段故事。戏曲博物馆相比其他类型博物馆，题材冷门，馆藏也比较有限制，游客并不多，外加是周内工作日上午，只有三三两两几位，倒也闲适惬意。一座独立的玻璃展柜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里面的展品是一块德制怀表。“这种怀表是很经典款式，造型精致，走时精确，时候的很多将领都喜欢佩戴这样的怀表。后来流入国内也成了稀罕物，当时的有钱人和也都喜欢收藏。有的还特意差工匠将表盖做成镂空的样式，或者在表面加一层玻璃罩，里面嵌一张寸像什么的，玩法可多了去了……”

教授风趣地讲着怀表背后的风云故事，苏萌听得认真，也看的认真。怀表的表盘虽然有轻微磨损，却依旧光亮，金属的表盖上闪烁着银灰色的亮光，和在竹枝岛上看到的是相同样式的怀表，只是竹枝岛赠与他的那只怀表确实太旧了。这只表的主人是谁？苏萌寻着展品介绍牌看过去，上面写着[宋静棠先生后人捐赠]。

“宋静棠？静棠先生……是谁？”苏萌喃喃念道。

“就是宋老先生，这也是老先生成角儿后自个儿起的名，真名儿没人知道。那个年代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愿意学戏，宋老先生是真的吃了不少苦的。”

教授的语气充满了悲悯。苏萌望着那只表出神，心思却越飘越远。如果这只表曾经属于宋清持的祖父，那宋清持说的竹枝岛赠与他的那一只表也是吗？想到这儿，宋清持的温柔笑容浮现在脑海，又勾起了他的心跳。两人那夜之后，他始终都没能再抽出足够的时间陪着宋清持好好逛一逛，聊聊天。总是有处理不完的事，见不完的人，他为此感到抱歉，可宋清持却并不介意，也并不生气，只说让他安心工作不用担心自己。

可是，思念熬人啊，他便每天晚上去宋清持所在的酒店找他，过一夜后第二天再回工作室开始新一天的忙碌。每日奔波也不觉得累，甚至充满兴奋与期待。他会和宋清持讲自己工作上的事，开心的，烦闷的，有趣的，无聊的，宋清持都会认真听，会笑、也会为他担忧，会认真和他一起分析。

“好想放一次假……什么都不管，谁的电话我都不接。”他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低声说道，宋清持也躺在他身边。

“你这几天在还习惯吗？”他转头望向宋清持。

“还好，回了趟母校看了看老师们。其他的就没什么了，到处都是人，太拥挤了。”

“你在上的学啊？我都不知道……”

“嗯，学表演。”宋清持的回应依旧坦诚而简单。

“是受祖父的熏陶吗……对了，我今天和教授去了戏曲博物馆，里面有一个展品和你的祖父有关。”

“是一只怀表吧？”宋清持说道，苏萌立刻坐起身，困倦一扫而光，眼睛亮亮的看着他正要说话时，宋清持先说道，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竹枝岛上的那只表也是我祖父的？是不是我骗了你？”

苏萌楞了一下，随后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

“只想问你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是吗？这么信任我吗？”

宋清持笑着反问，随即也坐起身看向他。

苏萌哽了哽喉咙，每当宋清持什么话都不说，安静看着他的时候总会让他紧张。心里的坏想法冒出一个个泡泡，宋清持对他的温柔和体贴逐渐让他感到不满足和不确定，而对过去的掩盖和回避更激发了他的好奇心。

两人平静凝视彼此的同时，也在不断谨慎地试探、触碰对方心底最隐秘的一层界限，于宋清持而言，是记忆；于他而言，是欲望。不过宋清持通常会首先放弃试探，笑着移开目光，或者贴过来拥抱他，这时他会主动向宋清持索吻，渴望宋清持给他最深刻的温柔和情意。

“没想到你是演员啊……为什么不继续做了？”

“相比去演出角色毫无灵魂，逻辑通篇混乱的剧本，我更愿意磨练自己的厨艺吧。”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明显是为了逗他，苏萌笑着追问，

“你有喜欢的导演吧？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王家卫是一个，他的剧情片我一直很喜欢。希区柯克的悬疑片我也很喜欢，还有库布里克。”宋清持抱着他，认真地回答。

“还有呢？”

“我还喜欢你，喜欢你的片子。喜欢看你拍摄素材时候的专注，看你发现精彩镜头时的兴奋，看你睡在我身边的平静。”宋清持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温柔说着，苏萌的耳朵又红了，宋清持的情话总是让他手足无措，却又让他充满更多期待。

“我还没问你去博物馆干什么呢？”宋清持话题一转。

“我说了想给你拍一部片子，你和你的岛。”

“南岛？”

“还有竹枝岛，那里也是承载你和你的祖父回忆的地方。你和宋老先生都很爱那座岛吧。我想要知道你的所有故事，就去收集一些素材。”

“真的要拍吗？”宋清持又向他确认了一遍，“我的故事很普通哦。”

“你是我的爱人，你的一切在我看来都不普通。”

苏萌说完，眼看着无论是讲情话也好，还是接吻也好，从来都游刃有余的宋清持居然脸红了，而且越来越红。宋清持假装咳了咳喉咙，目光也变得躲闪。

“你怎么了？是不是过敏啊……喉咙痒吗？”他有些担忧的问道。

“没有，我只是紧张……”

“不可能吧。”苏萌不相信，“你明明那么……”

“当然会紧张啊，从一开始我见到你，到我喜欢上你，吻你、拥抱你，我都很紧张……”

宋清持将他拥抱在怀里说道。

啧，有的人即便是紧张，依旧是情话高手，苏萌在心里叹了口气。

宋清持轻声说着，苏萌的手指顺从的抚摸着对方左侧下颌的那一处略微有些凸起的骨节，在紧致细嫩的皮肤包裹下并不明显，他有些惊讶的问道，

“你有反骨？”

“对。”

宋清持闭着眼，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手心，微微勾起了嘴角，阳光从落地窗和纱帘透进来洒在宋清持的宋色T恤上，斑斑驳驳的光影映在苏萌的眼中，漾着。

片子的剪辑进程进入尾声，苏萌终于可以稍微喘口气，第一件事就是把宋清持的酒店房间退掉，然后就把人拖去了自己家。

一瞬间他想起了某一部电影的相似画面，画面里的主角有着和宋清持相似的眉目，只是目光相对清透了一些。那部电影具体叫什么他有些记不清，只是他依然记得，画面里接吻的两个人也都是。

“你在学校里一定是混世魔王之类的角色吧？都说有反骨的人天生叛逆，桀骜不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