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东家一路辛苦了,三夫人,二小姐。”掌握带人出来迎接。顾昔颜先接出她娘,娘两又扶出顾冉之,顾冉之的右腿残疾行动不便,阮青溪架住顾冉之的胳膊在肩上,拿过拐杖,往下下马车“慢点。”
顾冉之笑“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我来我来。”顾昔泽叼着饼子一阵风地跑过来“爹,上背。”
顾冉之拍他的头,被儿子背下车,拿过拐杖下地了,他走的不快,因为大家都放慢了脚步等,阮青溪给他整理衣服“等会儿就好好歇歇。”
顾冉之握着她的手“娘子一路悉心照顾,并不辛苦。”
“你就贫嘴吧。”阮青溪轻捶他一下
掌柜的叫人搬来洗澡人,阮青溪给顾冉之宽了衣服,扶进浴桶,全身的力量支撑着顾冉之“娘子啊,我现在离开你活不了啊,你可千万不要扔下我。”
阮青溪嗔他一眼“没个正形。”扶顾冉之慢慢坐下,拿起布巾刷后背“要不是为我,何需这么千里迢迢一路辛苦。”
“辛苦么?我们不是一路游山玩水过来的。”顾冉之一副闲适的样子,顾冉之的右手耷拉在桶沿上,肌肉有些萎缩,显然也有些异常。
“都不知你哪里来得乐观。”阮青溪搂着他的脖子,头靠着头“也许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都活着吧。”
顾冉之亲了阮青溪一口,“保护娘子万死不辞。”
“咦。”顾昔泽盖住眼“你们腻歪多少年,还没够。我买了早点放桌上了。”打小起他爹娘就活像连体一样,只要他爹回家必定黏他娘寸步不离,连他们都得靠边站,也难怪大哥当时往死里坑他爹。
“明日去祭拜你大哥不要乱跑。”阮青溪提醒。
“知道了。”顾昔泽应下
“顾昔泽,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顾冉之转过身看儿子。
“我才十八。”
“年过了,你都十九了,当年十八我都生你大哥了。”
“谁跟你是的媳妇儿迷啊,你要着急看儿子娶媳妇儿,明儿给大哥烧个小娘子看他成亲还快一些。”
阮青溪在顾冉之耳边嘀咕了什么,顾冉之哦得一声拖长了音,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娘你别瞎说啊,我跟娉婷不是那样的关系。”
“原来叫娉婷啊。”顾冉之捏着下巴了然
“你们又合起伙坑我。什么爹娘,竟然还是亲的。”顾昔泽气呼呼地走了。
用过饭,顾冉之就搂着阮青溪一起躺着,阮青溪抚着他的鬓角,发已衰白,顾冉之攥着她的手,笑得温柔“我都快五十了。白个发太正常了。”
“才四十五而已,哪里五十了。”阮青溪埋在顾冉之怀里
“五年一晃就过去了,五年内要是能抱上孙子,我就瞑目了。”阮青溪堵住他的嘴“也不嫌忌讳,冉之,你说窈儿会不会已经有了子嗣?”
顾冉之摆了个更绝望的表情“我看悬。”
“他可是七岁就闹腾着娶小媳妇儿。”阮青溪想想就好笑。
“昔窈就是个嘴上逞能,动真格的还差得远,他要是一辈子跟苏萌不分开,更娶不上。”
“怎么讲。”阮青溪闪着美目
顾冉之笑“天下小娘子比来比去,还不如他自个兄弟知心。真的被他两小时候酸死了。”
阮青溪也笑“两小无猜。时隔日久,冉之你会告诉留儿么。”
“看时机吧。睡吧。”顾冉之吻在阮青溪眉间“希望我们的窈儿此刻无论身在何处,都快活恣意。”他们第一个孩子,让他们骄傲的孩子。
阮青溪的眼中淌下泪,眼前是十五岁的昔窈杀到浑身浴血,眼中萃着决绝的光,横枪挡在他们身前,“娘别怕,有我在,定护你们安然无恙。爹也没战斗力了,躲后边去。”
“你这个臭小子。”顾冉之拄着剑失笑“我们是不是直接等死比较好。”
“呸,顾家儿郎没有不战而退的,宁可战死绝不坐以待毙。”昔窈抄起枪继续迎战,才只有十五岁,对上一群武功高手,还不只一批,却不坠威猛。
自始至终昔窈的眼中都未曾有一丝迟疑退缩,一战再战,永不退缩,眼中是绝不后退的战意,哪怕他的枪被拦腰斩断,哪怕他身上被砍了一道一道伤口,昔窈也死死挡在他们身前。
顾昔泽也很好,只是顾昔窈更能让人留下难以磨灭的深刻,就算亲身父母也是如此,那是,不惜生命与命运的罹难抵死一战的强大勇气。
连顾冉之都钦佩不已,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顾昔泽和顾昔颜在用生命保护了他们的昔窈墓前跪下磕头“大哥,我们来看你了,爹娘也在,大哥你在那边还好么,要是缺什么就托梦给我。”
顾昔泽拿出个女纸人“大哥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就挑了个最漂亮的,你看不上就当丫鬟吧,看得上就当媳妇儿吧。”
顾昔泽的行事总是清奇,顾冉之拍他后脑勺“烧也多烧几个,一个哪儿有的挑。”
“咱们家还可以娶两个的么?”顾昔泽突然像发现了多么不得了的秘密。
“大哥,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衣服,你记得穿。”昔窈把一套朱红衣投入了火中,“大哥,要是你还在多好。”昔颜摸着石碑,潸然泪下。
阮青溪擦擦眼角,顾冉之搂着她悄声语“你知情还哭什么。”
“终归还是不在身边。”阮青溪依靠着顾冉之“也不知道现在变成了什么样。”
“大约还是英雄气概。”顾冉之望着远山轻声说“如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宋清持从梦中醒来,心脏一抽搐,慌忙往身边看,空的,宋清持不由松了口气,他做了一个荒诞离奇又骇人的梦。
“醒了?”苏萌一如往昔,一直清冷的语调。
“嗯。”宋清持发现嗓子有点暗哑
宋清持紧张地身体一抖“你干嘛?”
“换衣服。”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你不是不当着外人面换。”
“你是外人么?”苏萌凉如月光的眼神轻扫过宋清持,穿上新的里衣,中衣一层一层理得服贴,今日是新年第一场朝会,尤其重仪表。
宋清持哑口无言,他感觉里外不是人,岔开话题“几更了?”
“三更。若不追求披星戴月的效果,可以再睡一下。”苏萌穿上朝服,整个人的气场顿时一转,不怒而威,气质超俗。活脱脱一个朝廷大员。
苏萌拿起官帽“今日便不送你了。多保重。如果可以,记得写信给我。”苏萌眼中尽是不舍之意。
这让宋清持发热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尽量。”今日一别,不知他年何时再相见,他不由也感慨万千。
苏萌带好官帽,回身看向宋清持“我等你回来。”
“好。”宋清持强挤出一个笑脸“你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