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风走上前去,没有直接将手伸进袖子里穿衣,而是去接伊诺手里的衣服。
伊诺却避开了,依旧执拗的示意莫风直接将衣服穿起来。
莫风不愿拉拉扯扯,她见伊诺执意如此,索性由着她熟捻的替自己穿好衣服,笑道:“想不到大人会做这种事。”
伊诺将莫风裙子上的带子调到最佳位置,细心的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我曾经与母亲相依为命,她不喜欢用侍女,这些事情都是我来做的。”
以伯伦曾经对莫风讲过伊诺的来历:“伊诺是顾郡相女儿,她是正正经经的钦天院学生,可不是靠着父亲做官的。”
“她为何姓伊?”
“她母亲是车女族人,车女族以女子为尊,子女都随母姓,不认父亲。伊诺大人是因为母亲死了,才被顾郡相带回家,并没有入族谱,不然依律是不能在南岭郡为官的。”
莫风回想着以伯伦对自己说起的这位伊诺大人的来历,心里并没有生出多少钦佩之意。
她是国师钦点的钦天院学生,曾经是钦天院里的风云人物。虽然伊诺有黑剑在手,可在钦天院的日子里,莫风从未听说过“伊诺”这个名字。
这是因为随便一个钦天院学生拿出来,放在这偏远的南岭郡,就像暗夜里的群星随便一颗拿到地面上都会熠熠生辉一样,钦天院里的伊诺不是不优秀,而是在钦天院时的伊诺,她周围的人都太优秀了,遮住了她的光辉。
莫风所留意的,是伊诺车女族人的身份。
神秘的车女族是南岭郡西部边境深山里的一个女子族群,这个族群因其与世人不同的婚俗出名。
车女族女子以酿酒维持生计,车女酒行销各地,无论是周国还是罗斯,都对这种普通人喝了强身健体,修行者喝了有助于修行突破的酒赞不绝口。
却很少有人知道,车女族女子最擅长的不是酿酒,而是养虫。
这种虫子名叫黑牙虫,它的来历和养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成虫有半尺长。雄虫擅长吸血,雌虫擅长喂哺。
将一雌一雄两虫养在身上,修行者不用锻体,自然就能达到锻体洗髓的功效,且由于黑牙虫是直接吸血换血,自然比洗髓锻体要强许多。
只是由于黑牙虫成虫非常少,其产下的虫卵是车女酒重要的酿酒原料,故而车女族不卖虫只卖酒。
莫风想要的,就是这种黑牙虫,当然她现在最着急的,还是需要伊诺带自己离开荆鱼岛商行。
莫风与伊诺在矮几两边相对而坐,老仆送茶后,伊诺很是自然的反客为主,端起茶壶,为莫风将杯子斟满。
莫风沉默看着伊诺,无事不登三宝殿,伊诺来这里,自然不是为了来找她喝茶聊天的。
“听伯伦说,风姑娘是从家里跑出来的?不知为了什么?”
伊诺的开场白就开始打听莫风的私事,莫风笑了笑,答道:“没什么了,一点小事情,谁家里没有点家务事呢?”
伊诺摇头笑道:“小事情?若不是伯伦,姑娘就没命了,怎的会是小事情呢?”
莫风心道这么说是为了让我记住以伯伦的救命之恩吗?下一步是不是该做媒了?
她若无其事的笑道:“我的船的确偏离了正路,跑到罗刹坑去了,可是如果不是碰到荆鱼岛在罗刹坑采珠,也不会翻啊。”
伊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早就看出自家的船是怎么翻的,却又这么没心没肺的说出来,弄得她后面替以伯伦做媒的话不好说出口。
莫风看着伊诺,大大的眼睛人畜无害的忽闪忽闪:“当然多亏了伯伦和以岛主关照,等我回家以后,会向母亲禀明此事,想来母亲知道该怎么谢以岛主吧。”
听说莫风还要回风家见母亲,伊诺的脸拉了下来,她沉声说道:“你爹爹的死因还未查明,你怎好回家?会有危险的!”
莫风暗道难道留在这里没有危险吗?她就是要让伊诺知道,自己是有退路的,自己还可以回到风家去,在虎与狼之间,她还是有资格选择站在哪一边的。
只有这样,她才是虎与狼拉拢的目标,才有谈判的筹码。
“我一小小女子,只求安稳度日,那些外面的事情我不懂。家里虽然诸多不如意,可我不回家还能去哪里?总在这里麻烦别人,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伊诺听她说“家里诸多不如意”,觉得一切都还可谈,暗道风蓉蓉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一个大家闺秀,不回家的话总要有个正大光明的去处,总住在男人家里很是不妥,也难怪她总想着家去。
伊诺将自己的黑剑摆到几上,笑道:“听伯伦说姑娘在修行,而且突破的很快?”她轻抚自己的黑剑,“想没想过去钦天院南岭分院读书?郡相大人可以推荐你去。”
伊诺轻抚黑剑的样子,很像是一个用糖逗引孩子的老母亲,让莫风觉得有些好笑。
只是,钦天院?莫风现在讨厌一切与钦天殿有关的地方。
只是这是莫风的想法,不应该是风蓉蓉的想法。莫风点点头,道:“也好吧,无论是去钦天院还是回家,都比在这里麻烦伯伦好。”
这无可无不可的样子让伊诺很是恼火,可也无可奈何。虽然这在她看来是个天大的好事,可她也必须承认一个事实。
南岭郡以男子为尊,很多女孩子的家里不希望女孩子离开家,女孩子们自己也不喜欢读书。
像眼前的风蓉蓉,如果不是家族遭遇变故,恐怕会一辈子都不修行。
想到修行,伊诺眼前一亮。如果眼前这姑娘还想着回到风家,在父亲死后忍气吞声的看后母和继兄脸色过日子,又怎会忍着那么大的痛苦,让以伯伦帮她锻体?
“若是姑娘觉得回家无碍,我可以让伯伦送姑娘回去。”
莫风知道伊诺这话不是出自真心,也不露声色的笑道:“若说家去,却是要做很多准备了,我这么久不回家,想来母亲已经给我做了丧事吧,总要先去禀明母亲,以免吓到她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