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敞依然不时写一些赞美诗送给香蕙,随诗还送些胭脂水粉、梳子、发簪之类的小礼品,香蕙每次也会回诗给他,并回赠他些香囊、手帕、荷包、扇坠之类的礼品。赵敞赋诗的能力在杜宇飞等人的点拨下,已提高了许多,香蕙已不再嫌弃他诗文粗鄙。况又跟着方群玉学了些剑舞,已经能跟着音乐花里胡哨的舞上一通,倒也能吸引些看热闹的眼神。
一天傍晚,两人又到河边树丛中约会,河边的岸滩上开满了野花,赵敞采了满满一大抱,他选出开的最鲜艳最美丽的编成花环,戴到香蕙的头上。香蕙甜甜的笑了,她问赵敞她和鲜花哪个漂亮?赵敞说所有的鲜花都不及她的一分漂亮。
赵敞喜欢静静的看香蕙甜甜的笑,即便什么都不做,只看着她的笑容,他的心里就很是满足。他喜欢和她一起漫步在河边的树丛中,看夕阳把大河染成炫目的红,在耀眼的红光中,他一边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边为她舞剑。夕阳的光晕涂在她粉红的笑脸上,轻拂的晚风吹起她的裙裾,衣袂飘飘,宛如天仙。
陆沅芷又去竹疏渡口向水驿眺望,虽然她知道能等到方群玉的希望非常渺茫,可还是每天在方群玉可能会来的时间到渡口张望,她又吹起哀伤的排箫。赵敞和香蕙远远的看见她孤单落寞的背影,互相对视了一眼。香蕙说:“以后即便是不嫁,也不要像陆姐姐那样给人做妾,白白让青春在一天天的等待中消耗。”赵敞听了忽然收住了笑容,沉默不语。他的婚期已越来越近了,订婚瞒过了香蕙,结婚还能瞒过她吗?以前总想着在一起日久生情,她或许会因舍不下一段感情而不计名份,如今她明明白白的说出了上面的话,让她不计名份的跟着自己的希望似乎很渺茫了。想到这些,他不由得叹息了一声。香蕙看他突然不再说话,还叹息一声,就问他怎么了?他满是失落的说:“没什么,只是为陆大娘叹息一声。”
听着陆沅芷的箫声,两人突然都没有了欢喜的情绪,他们又默默的在树林中坐了一会,就分开各自回家。赵敞在回家的路上纠结着到底要不要把自己马上结婚的事情告诉香蕙。不告诉吧,自己一结婚,她肯定会知道,而且那样瞒着她,或许她再不肯原谅自己;但告诉她呢?她还会和自己交往吗?也许还没到结婚的日子就永远的失去了她!他已习惯了每天和她在一起看一会风花雪月的那一抹亮色,如果突然没有了她,生活将会变得怎样的黯淡沉闷啊!可是父母之命又不能违背,这是多么的让人无奈啊!
香蕙往家走了一段路,见陆沅芷依然在薄暮的淡淡雾霭中吹着忧伤的曲子,她又转回头走向陆沅芷,到她跟前香蕙说:“天很晚了,陆姐姐回家吧。”陆沅芷回头看是香蕙,就对她凄然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边走边随意的说些女子间的私房话,香蕙说到赵敞,说他曾许诺托媒人来提亲,可已经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他说服他的父母了吗?将来会是怎么样?陆沅芷则说到对方群玉一天天无望的等待。两人都感叹女子对自己命运的不可把握,而男人的感情和诺言又像东流的河水一样,是如此靠不住……
经过幽兰乐学堂时,陆沅芷迅速往院里扫了一眼,见朱万宝正坐在院中白白的月光下铮铮鏦鏦的弹琴。琴音中满是挣扎和彷徨。她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在门口和香蕙分别,两人各进了自己的家门。陆沅芷在院中拿出箫,应和着朱万宝的琴声悠悠的吹奏起来。轻柔圆润的箫声和着低沉的琴声,从暮色中漫延到两人的心中,哀伤幽怨、彷徨挣扎……
河畔学堂背靠的大山叫白云山,山上有座白云寺,杜宇飞闲暇的时间常到寺中和寺里的慈云老和尚清谈,有时天晚了就宿在寺中。一天杜宇飞向老和尚请教,为什么人世间会有这么多的不平事?如男女的不同、出身的不同、身份贵贱的不同?为什么男人可以通过自身努力追求功名利碌,女人却不能?为什么男人可以娶妻娶妾,女人却不能嫁几个男人?为什么男人有妻有妾还可以拈花惹草,女人却只能独守在空房中幽怨寂寞的等待?
老和尚说众生本是平等的,都在六道轮回中流转,今生是人,前生也许是牛马,来生也许是猪狗,今生是男人,来生或前生也可能是女人,在轮回的路上,畜生、阿修罗、人、天、都是可以转换的,到时无有男女、尊卑、上下,亦无异名,众共生世。人今生所遭受的一切,或许是前生的业报,也或许是今生的业报。业报又有总报和别报,总报指受生为人或畜生,别报指虽同生为人,但有贵贱、贤愚等差别。此外业报还有正报和依报,正报指有情之身心,依报指身所依之诸物,如山川、河流。所谓男女、出身等都是由各种业报所归集而成。
杜宇飞听了老和尚的话沉默不语,他在仔细思考老和尚的话,也许老和尚说的是对的,每个人今生所遭遇的一切或许都是自己前世的业报换来的,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当务之急或许是修好现在,种下善果,以求来生的善报。想到这些,杜宇飞的心感觉空明了很多,也轻松了很多。纠缠在他心中挥之不去的陆沅芷的愁容,也暂时从他心中消散出去。
黎明时杜宇飞走出白云寺,向河畔学堂走去。到河畔学堂时天才是微明时分,杜宇飞在河边信步,看着河尽头刚刚升起的朝阳射出的漫天的霞光中,要过河的人们等在渡口,马嘶船忙,草丛中鸥鸟聚散,他想着老和尚开示的奇妙法语,心中豁然,不禁吟诵道:“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
杜宇飞心里淡泊宁静了许多,他想把老和尚开导他的这些话也告诉陆沅芷,好让她忘却心中的烦恼,安心于现在的状况。所以就在学堂散学后去了兰心斋。他跟陆沅芷说了老和尚对他说过的话,让她不要自寻烦恼,顺其自然,是自己不用强求,到时候自然会属于自己,不属于自己的,苦心强求,最终也将徒劳无果。陆沅芷唉声叹气的听着,说自己不知道前事做了什么孽,修成这样的今生!杜宇飞劝她忘却今生的痛苦,努力修为,换取来生的幸福。陆沅芷只是摇头叹息,她说:“子曰‘未知生焉知死?’,佛学的道理谁都懂,但谁又能看得见是不是真的呢?又有什么能证明今生所受的苦难是因为前世因缘的业报呢?”
杜宇飞又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陆沅芷,只好劝她空的时候到白云寺,让法师亲自对她开示,或许法师能帮她解开她心中郁结的烦忧。陆沅芷答应改日就去。两人转而又说到皇都的旧交,杜宇飞说收到崔若曦的来信,说他在长乐郡的巡视和任务已经结束,不日就将返回皇都,他或许会在路过江陵时来沅湘和他们聚上一聚。
赵敞还没有考虑好要不要告诉香蕙他的婚事,他的婚期就已来临,结婚那天,河畔学堂的老师和一些年龄比较大的同学都前去贺喜、吃喜酒,香蕙听同学们说起,才知道赵敞竟一边和自己交往,一边瞒着自己要娶别人,她心中升起一股不可名状的怒火,竟也要跟着众同学去参加了赵敞的婚礼!究竟她会不会去参加赵敞的婚礼,在婚礼上她又会做些什么?请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