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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铭枢走到秦雄面前说:“秦刺使,杜博士的为人你我都清楚,他会不会做那样苟且之事,你应该比高某更清楚。杜博士此番来扬州,既到过高某的府上,就是我高某的客人,高某就有必要保障他在扬州的安全。今天能不能给高某一个薄面,让高某把他带走。”

秦雄见高铭枢话说的虽然客气,但却语气强硬,话锋里带着些刺,他虽不怕高铭枢,却也不想得罪这样一个地方大员,况且昨晚已经把杜宇飞教训的不轻,就不妨送他高铭枢个顺水人情,于是他陪着笑脸说:“高大帅要的人,秦某焉敢不放。”

高铭枢说了句:“多谢!”让跟随的侍从抬着杜宇飞,带着崔若曦和朱万宝头也不回的出了刺使府。秦雄恨恨的看着高铭枢等人走远,在他们背后爆发出一阵狰狞的狂笑声。

高铭枢带着杜宇飞等人回到节度府,一边派人去请医生给杜宇飞医治,一边痛骂秦雄的心狠手毒。杜宇飞既气愤又羞愧,他没想到自己竟平白的遭此侮辱。他谢过高铭枢等人对他的搭救,然后又气恨恨的说等伤养好了,一定要到皇都去控告秦雄对他的诬陷。高铭枢劝他说:“忍了吧,那秦雄的爹秦收在朝中做宰相,把持着朝政,朝中百官哪个不怕他,你找谁去告?况且秦雄不日就要赴皇都任京兆尹,皇都又成了他的地盘,你去了只怕不只申不了冤,还会自取其辱。”

杜宇飞气愤的说:“难道这玉宇之下,就没有能让人可伸冤和说话的地方了?”

高铭枢说:“自先皇去后,如今的圣上沉湎游乐,不理朝政,丞相又如走马灯般的不停更换,上位之人,不是碌碌无为,就是爱财如命、为人不堪之辈。现任丞相秦收,拉帮结派,卖官鬻爵,收授贿赂,无恶不作,其所提拔之人为捞回买官所付的银子,个个拼命搜刮民脂民膏,哪里还管百姓的死活。找他们去申诉冤情,首先得交了银子,然后他们才看案子。而杜博士你要控告之人是秦收之子,现在的官员,拿着钱巴结秦收还来不及,谁还敢为你一个落魄江湖之人得罪当朝最灸手可热的权贵?“

杜宇飞叹了口气说:“不管怎样,某都要去试一试。”

崔若曦和高铭枢的其他幕僚也都不赞成杜宇飞去申冤,但杜宇飞坚持,别人也没有办法。大家又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纷乱的时局:南召、吐蕃不断骚扰南方的边界,为维护南方安定,朝廷要不断往那边输送兵力。军费的不断增加,再加上官僚机构不断膨胀,吏治的腐败,所需的一切钱财都要向百姓收取,而拥有土地的地主则想尽办法逃避差役与赋税,官府为了政绩,就把地主们逃避掉的差役和赋税都转稼到贫苦的农民身上,逃避了差役与赋税的地主为了捞取更多的好处,就拼命的想扩张自己拥有的土地,于是就尽其所能的兼并被逼的无法在土地上生活下去的农民的土地。失去了土地的农民却依然无法逃脱赋税和徭役。被逼无奈的老百姓为了生存,只好逃亡到深山或海岛,有的就铤而走险,联合起来起义来反抗朝廷的暴政。以致新皇登基后各地大小的农民起义不断,而深居宫闱中的皇上,却对外界的情况毫不知情,还以为到处是国泰民安,一片盛世太平!众人都慨叹这样的世道和王朝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曾经有过的王朝辉煌,不知道还有没有希望重现。

就在众人都感慨不已的时候,横波突然慌慌张张的跑来找吴维信,她见到吴维信就说:“吴郎,香奴似乎快要不行了,您快回去看看吧。”吴维信听了横波的话,慌忙辞别了众人,慌慌张张的回自己的寓处。高铭枢对众僚说:“某等也去看看,再送香奴娘子一程吧。”众人都纷纷附和,除了留下了几个人照看尚不能行动的杜宇飞,其他人都跟着高铭枢去了吴维信的寓处。

吴维信回到寓中,见香奴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雪,没有一点血色,她神气昏沉,气息微细。躺一会就仿佛要咳出五脏六腑般的猛烈咳嗽一阵,丫头递了痰盒,吐出的都是带血的痰。吴维信回来看到这个情景一下就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香奴微微睁开了眼,看见吴维信在她身边,就喘吁吁的说道:“吴郎,奴怕是再不能服侍你了。”

吴维信听她那么说,心里十分酸楚,他拉着她的手说:“你好好养着吧,别多想,不怕的。”

香奴微微一笑,又把眼睛闭上。这时大夫走了进来,诊了会脉,就沉着脸走出房去。吴维信忙跟了过去,走到外面的客厅中,大夫对跟在身后的吴维信摇摇头说:“准备后事吧,怕是熬不下去了。”吴维信听了立刻就流出泪来,他央求医生再好好给她诊治一番,医生又摇摇说:“回夫无力了,就是华佗再世,也没有什么办法能治好她的病症了。赶紧准备后事吧,看她的状况,怕是熬不过今日了。”说完了话,医生就转身往外面走,恰好与进门来的高铭枢等人走了个迎面。高铭枢拉住医生询问情况。医生对众人摇摇头叹了口气,自顾走了。众人看医生的样子,知道香奴定是不行了,于是就都悄悄的走进房中,只见香奴已穿上了一套簇新的衣服,她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吴维信手里拿着众人写给香奴的诗稿,正在一首一首的轻轻唱给她听。感觉到有人进来,香奴微微的睁开眼,似有认识来人之状,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之息,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吴维信见了高铭枢等人,满含着两眼泪水欲起来招呼众人,高铭枢按着他的肩膀对他摇摇头,示意他继续坐在那里。众人坐了一会,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都原路回去。到了傍晚,吴维信派人送来消息,说香奴已香消玉殒,魂归天国。众人都唏嘘感叹了一番,写了些悼亡的诗。在香奴下葬的那天,众人在她的坟前把那些悼亡的诗都吟唱了一遍,风吹着坟上的纸幡,宛如香奴裙裾飞扬的站在众人面前,向他们表达谢意。

安葬完了香奴,吴维信似乎一下子沉默和憔悴了许多。他整理香奴的遗物时,发现了香奴写的许多情诗,每首情诗的周围,都用小心形包围着的“吴郎”两个小字,组成一个大的心形包围。横波见他痴痴的看那些诗,就告诉他说,香奴一直对他芳心暗许,总盼望有朝一日,他能纳她为妾,那样她就能永远追随在他的身边,可吴维信对她的深情却浑然不觉,常常还对她说把她送给这个,送给那个。惹得她常常暗自感伤流泪,以致身体越来越虚弱,最终被一个小小的风寒夺去了性命。

横波似乎有些抱怨的话让吴维信更加自责,他从没想到过在众宾客前谈吐风雅有趣,气质高雅娴静,深受客人们欢迎和喜爱的香奴,会对他这个说话痴痴傻傻的半痴先生一往情深。在皇都时,曾有许多有钱有势的人爱慕她,想要把她娶走,但她总是以各种理由拒绝。那时总以为是她见惯了风月场中红男绿女的虚情假意,所以就已心无春波,却万万没想到,她的芳心却已暗许给了痴傻的自己。

崔若曦、杜宇飞和朱万宝见吴维信自香奴去后,整日郁郁寡欢,常常不饮不食,都是非常担心,就常劝慰他,带他一起出门散心。禅智寺风光秀丽,依山傍水,站在山顶可俯瞰到繁华的扬州的全景,寺外的月明桥、竹西亭、寺内的蜀井、芍药圃、还有李太白的题诗、颜真卿的书法、吴道子的画等等,都充满了浓浓的人文气息。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自然的融合在一起,无论是自然风光还是人文景观,都是美不胜收。几人常流连在山上的美景中,学当初的竹林七贤,在茂林或竹丛中或弹琴长啸、或饮酒赋诗。吴维信在几人的安慰和陪伴下,情绪才慢慢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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