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衣苦笑一声:“顾远亭如果真的这么有力量,他就不会把祸事引到我们昊国来了。如果只有靖安帝攻来,凭我们两家联手,自然不怕。可惜,还有一个南楚。南楚虽然安逸已久,士卒少见刀兵,战力一般,但也正因少经战乱,国力雄厚,不是饱经战事蹂躏,尚未恢复元气的昊国所能抵挡的。更何况还有靖安帝同时来犯。一个不好,不要说丢失土地,整个国家都有倾覆的危险!”
齐青蘅默然不语。孟云衣不是好唬弄的內帏妇女,她是有见识有主见的昊国重臣,现在的形势,瞒不过她。
孟云衣再次说:“请陛下允臣出使南楚!这是唯一的解决之道。”
“不,不可以!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你让我想想,让我好好想想!”齐青蘅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
把头发都抓乱了后,齐青蘅眼睛忽然一亮:“要不,把大婚提前,成了亲再去。他总不能夺一国之后吧!”
孟云衣惊得睁大了眼睛,青蘅真是乱了阵脚,竟想出这种异想天开的点子。
“且不说以楚琮的性子,即便我成婚了,他也未必会放过我。如今这种形势下,昊国上下会同意把大婚提前么?更不用说让一国之后去出使,昊国颜面何在?”
孟云衣涩然道:“何况,如今我已是千夫所指,众口唾骂。昊国百姓,根本就不会接受这样一个声名狼藉,会给昊国带来拖累的皇后。陛下你这是病急乱投医了。”
听到这话齐青蘅的脸白了,发狠道:“我是一国之君,我要娶谁谁敢阻拦!谁若拦我我就杀了谁!”
“若是满朝大臣都反对呢?若是天下百姓都反对呢?你能都杀了么?若是连太后都反对呢?”孟云衣逼问道。
齐青蘅脸色煞白,僵在了那里。
孟云衣叹息道:“你不是这样残暴的人。我知道,你心怀天下,有济世之志,你想当一名中兴圣君,名垂青史。”
齐青蘅痛心地说:“若不能与你长相厮守,成为一代圣君又怎样!”
孟云衣耐心劝道:“现在不是我们想不想的事,而是我们能不能。你忘了景王之乱是怎么发生的么?你忘了太后是怎么因我们的任性差点蒙难么?”
齐青蘅心中一虚,无力地瘫靠在了椅背上。
孟云衣苦涩地说:“当时我们沉溺于甜蜜的恋情中,片刻不想分离,刻意忽视了可能因此造成的后果。却忘了,放纵自己,享受不该有的幸福,是必然会遭到反噬的。”
“我们不光属于我们自己,我们还有很多亲人、朋友、臣民,他们需要我们保护,我们有无法推脱的责任!之前我们因为任性造成的教训还不够惨痛么?”
说着说着孟云衣挺直了身躯,神色肃然,一字一句地说:“你不能逃避一国之君的职责,我也不能忘了我忠勇公的身份!别忘了你从小是怎么被人鄙夷轻贱的,我也不会允许父亲的一世英名因我而一朝尽丧!我们都有各自的骄傲,这样在所有人的唾弃中勉强结合,是不会幸福的!”
齐青蘅如遭雷击,颓然抱住头,闷声说:“是我没用!我说过要娶你,要保你一世无忧。结果,却害你陷入如此境地!”
见齐青蘅如此痛苦,孟云衣心痛如绞。不是你没用,是我连累了你啊!那些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一个个都因我而遭遇了不幸。我是不是真的如他们所说,是个灾星?是不是只有我离开,才能带走厄运?这段时间孟云衣一直深陷自我怀疑中,但是这话她不能跟齐青蘅说,怕他担心,怕他自责。如今为了让青蘅同意她出使,她更是只能尽力劝慰。
孟云衣走到他跟前蹲下,双手覆在他抱头的双手上,轻声劝慰道:“你是位出色的君王。如果没有我的拖累,你本可以尽展抱负,受万民景仰。君王本无情,你该爱的,是天下子民。”
“出色?呵呵呵呵呵。”齐青蘅发出不知是哭是笑的声音:“出色到需要用一个女人去换国家的平安么?”
孟云衣闻言肃然说:“臣是以忠勇公孟云逸的身份出使南楚和谈,并非是让孟云衣去和亲!孟云衣此生永远属于齐青蘅,至死不渝!”
齐青蘅一震,呼吸都停滞了片刻。
齐青蘅低着头,孟云衣看不清他的表情。一会儿后,她看见微弱的亮光闪过,随即齐青蘅腿上的袍子湿了几点。孟云衣心中一震,青蘅这是哭了么?
云衣默默起身,将青蘅搂进了怀里。青蘅抱住云衣的腰,将脸埋在她怀中,浑身颤动,发出沉闷的呜咽。
青蘅从小坚强隐忍,她极少看到青蘅如此失态。看他哭得像个孩子,孟云衣终于绷不住了,跟着泪如雨下。
“你走了,我该怎么办?”青蘅埋首在她怀中痛苦地说。
云衣心中也是对两人的未来充满迷惘和恐惧,但她知道这个时候不管她自己怎么想,她必须给青蘅信心,安抚好青蘅,不然青蘅是不会放她走的!
她摸着青蘅的头,柔声说:“你很坚强,有韧性。我相信,没有我在身边,你也一定会好好的。你可以的,你要相信自己!你也一定要相信我,没有你的保护,我也能照顾好我自己。”
青蘅默然半晌,自嘲说:“我一个大男人,竟还不如一个女子坚强,肯牺牲,懂国家大义。更不用说我还是位帝皇。”
孟云衣略松一口气,知道齐青蘅内心有了松动。她双手捧起齐青蘅的脸,与他的目光相接,对他说同时也对自己说:
“青蘅,两个人在一起,应当能让彼此变得更好,相互成全,而不是互相拖累。愿君为松柏,妾为木棉,根叶相握,风雨同担,终身相依,却又彼此独立。愿我们彼此相爱,也爱彼此坚持的位置,脚下的土地。你做好你的清宁帝,我做好我的忠勇公。如此,我们才能问心无愧地再次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