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日在陛下面前,未免表现太过激动,往后切记不可如此!”散朝后,太傅张光焱与贺长溪父子走在一起,语重心长地告诫着贺长溪。
“秦世年欺人太甚!他平日里对我诸多刁难便算了,如今竟然如疯狗一般攀咬您!是可忍孰不可忍,若我再忍下去,岂不是默认了他对您的攀诬?且他今日一番言论,挑拨之意显而易见!”提起秦世年,贺长溪眼下还满腔怒火。
“秦世年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好在你今日还算沉得住气,若是换个脾气暴躁些的,在殿前失手打了他,那便真的坐实了他所说的,年轻气盛,难以服众!到时,不论殿前失仪还是殴打朝廷命官,随便一个帽子扣下来,你的前途便毁了!至于挑拨,他还没那个胆子去触圣上的逆鳞。”
“你伯父所言有理!不到三十岁的三品大员,怎能不让人眼热?你到底年轻,缺些历练,今后遇事一定要冷静!先想清楚对方的意图,再做决定,万不可冲动行事!”贺昌瑞点点头,同时不忘教育儿子几句。
“是,父亲与伯父所说的,我一定铭记在心。”贺长溪闻言,心里一沉,暗暗提醒自己,往后一定万事谨慎!
“匪盗猖獗,且在天子脚下犯案,想来圣上不日该派人去清剿匪盗了,只是不知圣上会派何人前往。”贺昌瑞捋着胡子开口。这伙匪盗胆敢在天子脚下做出这么大的案子,想来不是等闲之辈,恐怕要清剿也没那么容易。
“圣上指派的人,自然是眼下急需证明自己能力的新秀。”张光焱一句话勾起了贺昌瑞的好奇心。
“自陛下登基以来,提拔了不少新人,若说新秀,还真有不少人。光焱兄可想到是谁了?”
“圣心难测,我也不过胡乱猜测罢了。等哪日陛下定下钦定人选,咱们自然就知道了,昌瑞兄不必着急。”张光焱摇头轻笑,说完,便快步走了。
“哎!你这老小子,说话怎么说一半留一半!”贺昌瑞气的直冲着张光焱的背影吹胡子瞪眼。
“父亲不必心急,过几日自然便知道了。”
“他定是知道了什么,竟还与我卖起关子了!”父子二人慢悠悠的走着,贺昌瑞踌躇片刻道:
“前几日,你大哥来信了。”
“说了什么?”贺长溪闻言微顿。
“再有半年,他三年任期便满了。你大哥信中的意思是打算继续外放,只是洛儿如今年岁渐长,为着孩子将来能有个好归宿,他们夫妇打算这些日子把洛儿送回京城来,留在你母亲身边教养。”
“父亲觉得如何?”贺长溪神色不明的看向父亲,问道。
“你膝下如今只得浅儿与云起一双嫡子女,庶出的,也不过只有欢儿一个,你母亲又甚是喜欢孩子,不如就将洛儿接回来,管教在你母亲身边,好歹也热闹些。”贺昌瑞斟酌一番,这才开口。
“我倒觉得母亲不一定会高兴。况且,父亲不觉得这么做不妥吗?”听完父亲的话,贺长溪不免觉得母亲委屈。
“这有何不妥?你母亲是洛儿的嫡祖母,你母亲虽与你大哥的姨娘不睦,倒也不至于去为难一个孩子吧?”贺昌瑞眉头一拧,不满道。
“大哥的姨娘当年对母亲都做了些什么,父亲不是不知道,您将洛儿接回来放到母亲身边,让母亲日日看着她,您可有想过母亲的感受?此事父亲还是与母亲先商量了才好。”贺长溪甚少与父亲呛声,如今却也止不住为母亲辩驳。
“你!”被儿子当面反驳,贺昌瑞觉得有些难堪,于是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京城的悬案破了吗?”奢月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猫,这只猫还是前些天钟岩不知从哪里捉来的,奢月只一眼便喜欢上了。
“嗯。”钟岩闻言微愣,随即问道:
“公主为何对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我,我害怕······”奢月垂首,抚摸着怀中的幼猫,想了想补充道:
“一夜间死了那么多人,我一个弱女子听到能不害怕吗?这些天我夜夜不能安枕,你可知道?”
“案子已经破了,往后公主不用害怕了!”钟岩闻言,心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可打听到是何人所为?”奢月连忙问道。
“是京郊的一伙盗匪,眼下还未抓获。”
“怎么会是盗匪······”奢月不可置信的低喃。
“有什么不对吗?”
“啊?之前不都说是野兽作案嘛,还有人说是妖怪干的呢,没想到,竟是盗匪作案。”奢月脸色一僵,随即又笑着解释。
“这世上哪来的什么妖怪?不要听别人胡说,吓着自己。”
“好。”奢月点点头,接着指着怀里的小奶猫道:
“我给它起了名字,你想知道叫什么吗?”
“不知道。”
“我给它取名叫小狗!”奢月看着怀中呼呼大睡的小奶猫,万分喜爱。
“······”钟岩张了张嘴,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怎么不说话?这名字不好吗?”奢月抬头看向钟岩。
“它是只猫。”钟岩干巴巴道。
“它是猫,不过我希望它以后能像小狗一样对我忠心。”
“···你开心就好。”
“如今三姑娘病情稳定了,咱们什么时候把小少爷接回来啊?”翡青细细梳着张弗瑜的一头长发问道。
“不急,欢儿如今病情时好时坏,先让云起在主院住些日子吧,就当多陪陪他祖母。”张弗瑜轻叹口气,她也有好几日没见着儿子了,眼下还真有些想他了。
“小少爷这几日不在,感觉咱们院子都冷清不少。”珊彤将张弗瑜摘下的首饰一一放好,还不忘插句话。
“那皮猴子不在,难得清静几日,你们竟还不习惯了!”张弗瑜笑着揶揄。
“少夫人,二少爷回府了,这会儿正往梧桐院来呢!”
三人正说着话,外间就有小丫鬟进来传话。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张弗瑜闻言,面上笑意深了几许。
“是。”
“你们先去备些热水,再泡壶热茶过来。”
“是。”
翡青与珊彤刚退下,贺长溪已经打了帘子进来。
“恭喜相公,仕途高升!”张弗瑜笑着迎上去,接过贺长溪的大氅,话落,才看出贺长溪脸上似乎并没几分喜色。
“相公······”
“你消息倒是灵通。”贺长溪强打起精神,伸手轻轻捏了下妻子的脸。
“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张弗瑜担忧道。
“明晗要把洛儿送回京城教养。”自贺明晗上次对张弗瑜下手后,私下里,贺长溪便不再称他大哥。
“洛儿比咱们浅儿年龄还要大些,为了孩子以后的前程,也是该送回京城来。”张弗瑜闻言一顿,随即又从容分析道:
“只是,大哥对母亲那样的态度,他把洛儿送回京城打算交给谁?”
“他信中并无交待,倒是父亲,早为他想好了!”说起这个,贺长信心中一阵怒意翻涌!父亲从来事事都为着贺明晗着想,向来如此。
“父亲许是想借这个机会,缓和母亲与大房之间的关系。”看丈夫的反应,张弗瑜也隐隐猜到了公爹的意思。
“如何缓和?当年贺明晗收买母亲房中婢女向你下毒时,便已经把这条路走绝了!”事情虽已过去许久,但每每想起此事,贺长溪心中依然后怕,若不是当年妻子谨慎机敏,很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的惨剧!
“父亲身为一家之主,自然希望一家人能和睦相处,只是如今人人心中都扎着一根刺,怕是连面子上的和睦都难维持。”
贺昌瑞对此事的安排,饶是张弗瑜这般性子和善之人都不大赞同,若是性格强硬的凌氏知晓了,恐怕反应会更加激烈!
“我如今最担心的是母亲!”贺长溪叹了口气,父亲性子倔强,一旦决定的事情,便是谁说都难以改变。
“先不说这些了!”张弗瑜打起精神问道:
“相公入仕以来,接连升迁,如今更是不足而立便做到了朝廷的三品大员。相公仕途如此顺遂,想来暗中眼热的人不在少数。往后行事,相公一定要更加谨慎才是!”
“是啊,爬得越高,就越不能跌下来,否则就是万劫不复!”想起今日朝堂上秦世年的百般阻拦,贺长溪不禁浓眉微拧,像秦世年这样看他万般不顺眼的估计不在少数吧?
“对了,我听说皇上为昭华郡主赐婚了?相公可知道昭华郡主要嫁的是何人?”说完了正事,张弗瑜想起自己无意间听到的消息。
“你整日不出门,消息还挺灵通。”贺长溪笑睨妻子一眼,道:
“是吴朝恒,就是那位新科状元!”
“男才女貌,倒像是戏文里唱的一样呢。”但凡女子,心里总藏着或多或少对爱情的绮念,张弗瑜自然也不例外。
“你是这样想的?”贺长溪略显意外。
“那位新科状元出身寒门,如今倒是不少人都觉得他配不上昭华郡主呢!”
“出身好坏又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新科状元既然能得圣上青眼,想来定是有真才实学的。且昭华郡主经历了这么多,对这些虚名恐怕早就不甚在意了。更何况,若真的是良人,能护昭华郡主一世安稳,身份上有些差距算不得什么。”张弗瑜面带浅笑,心中对岳汀兰的婚事很是看好。
“你似乎对昭华郡主很有好感,可是因为那日在方府她救了你?”
“有这个原因,不过,我对她更多的是敬佩之情!昭华郡主生来高贵,可她在过了二十多年的如意时光后又经历了那样的大难,如今还能心怀善念的平和生活,相公不觉得她很了不起吗?”同为女子,若是昭华郡主的遭遇换到自己身上,张弗瑜简直不能想象自己会怎样!
“是啊,夫死子丧,就连她自己也是九死一生才捱到了如今的日子,一个弱女子能挺过如此艰难,这等坚韧心性确实非常人可比!”贺长溪点头,很是认同妻子的话。
岳汀兰自接到赐婚的圣旨后,除却将院子里的树刨了精光,别的倒是没什么反常举动。诚王忐忑不安的留意了女儿几日之后,一颗悬着的心才渐渐放回了肚子里。
“皇上赐婚,只给了三个月的时间,兰儿婚礼要准备的东西,还要你多费些心了!”诚王叫来自己的心腹陈桂,语重心长道。
“王爷放心!咱们王府许久没办喜事了,如今郡主成亲,这么大的喜事,老奴一定给郡主办的风风光光!”陈桂满心欢喜,拍着胸脯保证。
“好!你办事稳妥,我一向放心!”诚王脸上也染上一丝笑意,但愿这些年的霉运都能被女儿成亲的喜气所冲散。
“郡主成亲的喜服内务府都会提前备好,您何必自己亲手绣喜服?仔细伤着眼睛!”月婵一边梳理着昭华郡主绣喜服要用到的各色丝线,一边很是不解自家主子的做法。
“内务府准备的喜服料子和做工虽是一流,但也不及自己亲手准备的好!”岳汀兰眼睛从绣架上离开,见月婵一脸茫然,便笑着道:
“自己绣的,心意不同。”
“原来是这样。”月婵似懂非懂地继续道:
“奴婢听说,民间女子嫁人,都是自己绣嫁衣的,说是将来会夫妇和顺!郡主也是这么想的吗?”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岳汀兰闻言微愣,随即点点头,算是肯定了小丫头的猜想。
“可是,眼下离郡主与吴大人的大婚不过三个月,两身喜服您绣的过来吗?”月婵的说法得到认同,立即高兴地凑近了些。
“我只绣嫁衣都还勉强,吴大人的喜服,就由内务府准备吧。”
“也是,那郡主您可想好了要在这嫁衣上绣什么图案?”
“绣什么好呢?”岳汀兰伸手抚着绣架上丝滑的衣料微微出神。
月婵看在眼里,还以为她是在为绣什么图案烦恼,可想了想,自己对这些也是一窍不通,丝毫不能为郡主分忧,这个想法不禁令月婵暗恼自己平日里不长进,见识又太少。于是只好沉默着站在一边,也不敢贸然开口打断岳汀兰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