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雷峰塔,梁雅清突然安静下来,恢复往日里端庄大气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模样。她细步慢走,走走又停停,看看又想想,仔细注意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细细感受庄严沉静的意境,企图将白娘子传奇中有关雷峰塔的片段在这实景里还原出来。
余欢不忍打扰她,便和柳莫言走在后面。
余欢左顾右盼,实在有些闲不住,瞧见柳莫言一脸恬淡平静无欲无求的样子,就忍不住想逗上一逗。她用胳膊肘撞了撞柳莫言,问道:“沐风兄,你觉得,我是当男儿郎帅气,还是做姑娘家美丽?”
柳莫言脸色一僵,差点又涨红了脸,他咽了好几口大气下去,才勉强把鹿乱撞的心跳给压制住了。要不是余欢这么一问,他这一路上光看着余欢和梁雅清嬉笑玩闹,压根儿就没想起余欢还有花慎言这一重身份了。
余欢一双狡黠的眼睛有些嚣张地地盯着柳莫言,:“你不,那就是我当言知卿美!瞧你这一脸严肃一动不动的样子,该不会是真把我当姑娘家看待了吧?”
这下,柳莫言再也憋不住了,脸刷刷刷地红到了脖子根去。
余欢心想:完了完了,这孩子还真单纯,要是再继续打趣几句,怕是他以后见到我都不敢自然而然地带着笑意了。
她只好闪开躲远些,随意找了个话题:“对了,听雅卿妹妹,沐风兄是京城有名的丹青妙手,不知尽欢有没有机会看看一下你的大作呢?”
听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柳莫言总算是回过神来了,“尽欢兄也对这方面感兴趣么?”
美的东西,谁不感兴趣呢!
不过,也仅限于字面上的意思。
“就是想见识一下,”余欢,“听雅卿妹妹,多少人踏破你家的门槛,一字千金,也没能请你给画上一幅,为什么?”
“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柳莫言目光变得深远,“遇到有缘人,自然就会画的。”
余欢想了想,又问:“我与那雅卿妹妹,算得上是沐风兄的有缘人吗?”
柳莫言脸上又挂起了温文尔雅云淡风轻的笑容,但余欢在这份笑容里,似乎看到多出了一份甜蜜,是错觉吗?
“自然是的。”柳莫言倒是十分坦然,“我们相识于偶然,虽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共同经历的事情却不少。我以前,只知道规矩地读书习武,力争上游,所有的乐趣不是来自于书中的博学,就是来自于在山上与师兄弟之间的切磋比试。我身边认识的人,也都是同我一样志趣相投,不是一味读书考取功名之人,就是在山上习武修心养性之人。”
余欢酸溜溜地插上一句:“那沐风兄的意思,你与我花慎言不是志趣相投之人呗!”
柳莫言连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我想的是,我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像尽欢兄这般特别、有趣的人,也不知道还有像雅卿姑娘这般纯粹欢快之人。认识你们之前,我只知道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不知道这世间给女子的规矩太多了,甚至忘了,女子也是人,也该享受和男子一样独立生活权利。她们也可以自由出门,高谈阔论,大声欢笑……”
刚开始,余欢还听得挺高心,有柳莫言这般这样的大帅哥赏识夸赞她,她心里甜得美滋滋的。可是当她听到柳莫言心里滋生了新时代男女平等的想法之后,她心里慌了。柳莫言一看就是生活安逸、没有被什么生活的残酷事实摧残过的温室盆栽,如今有了这种平等思想,若是哪突然想要改变世俗对女子的约束和看法,就他这单纯一根筋就往前冲的样子,放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一集的,结局可想而知了,肯定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余欢可不想这么单纯美好的大帅哥抑郁寡欢英年早逝结局悲惨,更何况,出现这样结局的导火线,还是她余欢,那跟她亲手杀了柳莫言没什么两样。
余欢脑袋里嗡嗡直响着,柳莫言还是絮絮叨叨地着什么,她完全听不进去了。她跟个无头苍蝇一样,茫然惊慌,失去了方向。
梁雅清在雷峰塔里细细“品读”了半,可算出来了。
她好像还沉浸在白娘子的故事里,莲步悠悠,不急不慢,直到走到余欢和柳莫言之间,她脸上才绽放出恬静安然的笑容,她心平气和却又十分笃定地:“我想好了,我要把白娘子传奇故事写下来。”然后继续莲步悠悠,从余欢面前略过。
余欢呆若木鸡,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这都什么事呀,一个两个都被她给带坏了,她心里忐忑不安,好像预见自己会害了他们一样。
梁雅清回头冲她叫道:“言姐姐,不是还要去净慈寺么?”
余欢恍然清醒了一下,赶紧跟上,走出两步又回过头去,一把抓住比她还茫然不解的柳莫言的手,把他带走。
一路上,梁雅清渐渐恢复了活跃轻快的样子,开始跟余欢和柳莫言规划她的写作蓝图。找到了目标的她,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蜜蜂,眉飞色舞,滔滔不绝,酣畅淋漓,没有顾虑,也没有畏惧,只有一个往前冲的心思。
最后,她好不容易停下来,却又握住余欢的手,:“言姐姐,你可得帮我,把白娘子的故事得详尽些,不然我怕我会写歪了。”
余欢心想:我这不是侵犯原作者的版权了么?何止是版权呢,还是个贼,偷人家千古绝唱的贼!
梁雅清见她不做声,以为她不乐意,又:“好姐姐,你可别担心,我都想好了,这故事写出来之后,作者就用言知卿这个名字。我只是想把这个故事分享出来,让更多人读到。同时,也希望我们看到它的人,都可以像故事中的白娘子一样,追求自己想要的爱情。”
余欢心中哀叹:就你们在这个封建迷信社会,想追求自己的爱情,怕是要在这方面吃些苦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