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魄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抬头紧盯着莫问，脱口而出道：“我不愿只做你的亲人，我想娶你。”

他的话像惊雷一般，莫问只觉“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两只眼睛僵直地回“望”着他的方向，一动不动。

离魄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知为何，原本紧绷的身体蓦然一松，冷冰的俊脸一本正经。

“嫁我！”

莫问的大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她一脸茫然不解，显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做我的妻子。”

莫问神情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

“等我去找你，嫁给我。”他的语气里隐隐有些急躁。

莫问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跟离魄的急躁相比，一脸迷茫的她看上去似乎格外淡漠。只是细看之下，那双呆滞无神的黑瞳睁大了些，睁开了些。

紧盯着她的离魄显然也注意到了。紧绷着的下巴微微一松，但很快又恢复了紧绷状态。

“不用立刻就回答我。”停顿之间，他抿了抿唇，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真诚。

“下一次见面，你再给我答复。”

莫问张了张嘴，又闭了回去，她脸上的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离魄垂了下头，很快又抬了起来。

“我不会勉强你。”

从他开口后说出那句话后，莫问脸上出了震惊就是呆愣、茫然。

紧盯着她的茫然无措的脸，离魄暗叹自己太冲动了。

今夜明明不是十五，月亮却格外亮堂。时间很晚了，是时候放她离开了……可他心底有太多的不舍，他还没得到她的答案，不是那个答案，只是一个能否回复的答案。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就在离魄以为她会继续沉默的时候，神情恍惚呆滞的莫问忽然僵直地点了点头。

“……”这意外来的如此突然，离魄颤抖着张了张嘴，却完全发不出声来，他竟激动地失了言语……

离魄无意识地退出马车，卫风似乎问了他一句什么，离魄似乎听了进去，又似乎没听进去，无意识地冲卫风打了个手势。

伴随着一声吆喝，马车立刻转动起来。

后知后觉的离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那，那我，那你……你注意安全……等我去找你！”

◇◇◇◇

清风凉夜拂，明月高空挂。

青城山下，一条寻常时候都没什么人经过的幽僻小道上，此刻却有一辆马车不急不缓地行走着，马蹄踏在泥石铺成的路面上，发出“滴滴哒哒”的声音。

莫问神情恍惚地在马车里坐着，一动不动。

这一路，她都沉浸于离别时离魄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带给她的冲击中，无法自拔！

——我不想做你的亲人了。

——我不愿只做你的亲人，我想娶你。

——我想娶你。

——嫁我！

——做我的妻子。

……

莫问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吐了出来，如此几次，都压不住心里的胡思乱想。

他不愿做她的亲人?他想娶她?

娶？嫁？

沉默冷静下来，再面对那些话，她的心依旧颤动不已。

不是不心动，只是这太超乎她的想象，她的预料了。一时间她竟没办法消化这事。

懂事以来，莫问就知道自己身中绝毒，小时候还想着自己学了医术就能自救，可随着阅历的增长，才渐渐明白儿时的那些期望只能成为奢望。

至于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她从来都不敢想像。她身边离得最近的除了平平淡淡的徐诺爹娘，也就忠伯和贞姨这一对有情人了。

她不知道离魄为什么要在她离开的时候说那些话。不过很快莫问又在心里庆幸了起来，幸亏他离开了，不然让她怎么回答。

回答？

刚抬起的头，慢慢的又低垂了下去，莫问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她的第一反应竟不是拒绝，难道……莫问一下愣住了，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居然想……想……只一瞬，脑中一个反对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就要死了，还妄想嫁人？成亲？！”

是啊，她一个将死之人，有什么资格嫁人，有什么资格成亲？

不，她从来没有想过，嫁人，爱情，这些东西她从来都不没有想过。

忧伤顷刻蔓延全身，刚还如过山车一般怦怦直跳的心，忽然就像被掏空了一般，空落落的不可言说。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整个人如同一张紧绷的弦，故作平淡，故作坚强……半点不敢松懈。而此刻，莫问似乎听到“嘣”的一声，那根细细紧绷的弦忽地应声断裂开来。

这是苏墨离去之后，莫问第一次感觉生命不再完整，那种孤寂难捱，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断叫嚣，几近将她淹没殆尽。

心底的黑暗无边无际，莫问惊慌失措地瞪大双眼，忽然想看看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色彩斑斓？是否能将那久久不能消散的孤独痛苦，稍稍拦截，微微化解一些？

然而无论她怎么看，眼前都是一片黑暗……

当车窗帘子被掀开的一刹那，外面看似悠闲，实则时刻关注着车内动静的卫风，立刻勒停马车。

“姑娘，怎么了？”

“什么时候了？”

卫风抬头望了望日月同辉的天，“刚过卯时。”

“卯时，天亮了？”

“是。”卫风见她气息急促，心下不免有些担心，“姑娘可是哪里不舒服？”

莫问一手捂住眼睛，一手伸向虚空，颤抖着声音，大声喊道：“我看不见。我还是看不见。”

卫风被他突如其来的嘶叫呐喊声吓了一跳。若不是早就知道她的眼睛从小就看不见，看她的反应，还以为她刚遭遇不测，眼睛才失明！

卫风微皱的眉头，立刻蹙成了一个川字。

“姑娘？”

“……”

“姑娘？”

加大的声音，微微拉回莫问仅存的一丝的理智。

“？”

卫风见她还是没什么反应，伸手就要替她把脉。

眼看那只手就要碰到她的手腕，莫问忽然开口道：“继续赶路吧。”

她的语气淡漠得仿佛刚才那一幕仿佛是他的幻觉。

自认为见多识广的卫风：“……”

将头一扭，扫了眼明晃晃的月亮，难道真是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