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魄看着莫问,柔声道:“我想照顾你。”
原本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一顿。
照顾?!
那瞬间,莫问觉得自己像是双耳失聪了一样,脑海里全是各种“被照顾”的场景。
被同伴当面嘲讽……
她真的看不见?
嗯,看不见。
那她怎么办?怎么吃饭?怎么爬树?怎么……
苏墨苏大夫在照顾她。
……
和徐诺偷偷去听书……
阿诺,他们的黑白不分是什么意思?
白亮堂堂,夜晚黑漆漆。白夜晚黑白分明,但是坏人就分不清。
可……我也分不清。那是不是我也是坏人啊?
嗯,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你跟着我,我会照顾你,教你的!
背诵不出病理时……
你就是个累赘!
……师……
别别别,千万别这么叫我。我可收不了你这样无用的徒弟!眼睛看不见,脑子还如此蠢笨……你真想让我照顾你一辈子?想得美!
……
阿问,不哭。墨哥哥会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保护你!
一阵风吹过,外面的秃树呜呜响成一片。
“你同情我?”
脱口而出的平淡语气里隐隐有些颤抖。
“当然不是。”
离魄的声音平缓低沉,宛如幽静山林深处一脉浑然成的溪流,清越好听,亘古不变。
再多的烦躁不耐,都随着这短短几个字莫名地安定下来。
莫问镇定心神,容色淡淡。
“那是什么?”再次开口的语气平静得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前一刻的微妙变化不曾出现,只是旁饶错觉一般。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莫问诧异地侧了下头。
清减苍白的面容顿时展露无遗,秀丽的眉宇间有一抹倦色,一双眸子漆黑如墨,让人无法从里读出一丝情绪。
离魄就那样贪婪的看着她,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一样。
看着看着,视线渐渐迷离,思绪开始恍惚,云雾山的点点滴滴几乎顷刻涌现在眼前。
初次见面的救命之恩,星夜下山买药,雨夜上山,毒发……
“我只知道我时时刻刻都想待在你身边。听你话,看你治病救人……”到这里,离魄话音一顿,盯着莫问的眸光闪了闪,“只要能看见你,哪怕躺在床上生病受赡那个人是我自己,我也甘之如饴。”
“……”莫问面色依旧迷茫,但她的心脏却忍不住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看你疼痛难忍,我多希望能以身相替。得知你中毒未解,心疼之余,我真恨不能将那下毒之人剥皮抽筋!”
一股热流忽然从心底迅速蔓延开来,满满的,暖暖的,将她整个人一下包裹住。
莫问眼底不由的升起一阵水雾。
秋风萧瑟,篝火熊熊。
愣了稍许,离魄瞳孔渐渐缩紧。
“我是个孤儿,自就生活在暗夜阁的黑暗斗争里。那里是个嗜血的战场,每都会死很多人。”
离魄看向手心。
“我不记得在里面搏命多少次,不记得杀了多少人,拼死搏杀已成为习惯,生死对我来早已麻木,可在那些胜利之后我从没有过劫后余生的欣喜或庆幸。但那次你被苏木救下,捱过毒发时刻,我竟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纵然知晓他是江湖里人龋忧害怕的邪毒,我对他依旧感激不尽!”
莫问深吸了一口气,一面消化着离魄这些话的内容,一面平息着心头的震撼。
“沐哥哥他不会伤害我。”
离魄嘴角一弯,牵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是啊,他是你的沐哥哥。早在云雾山时,就从你口中听过他。你们有从长大的情分,所以得知苏木是你口中的沐哥哥时,我心里嫉妒得发狂。我多希望救下你的人是我不是他。”
莫问一边安抚怦怦跳动的心脏,一边轻声呢喃道:“……他也救不了我。”
她的声音太,离魄没听见。他的心思早随着记忆飘到了青城山,飘到了被暗夜阁阁主逼迫与莫问分开的那段日子里。
那是他平生最害怕最惜命的时候,也是他最无畏最坚硬的时候。
只因为一切与她有关!
那时莫问才捱过毒发,他正规划两饶未来,就被苏木告知她的生命开始倒计时……
余光瞥见魑魄剑,想起那个以莫问性命相胁,最后在魑魄剑下死不瞑目的暗夜阁阁主,离魄就恨不能再杀他一遍。
“我只知道我不能容忍,也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威胁你!”
收起那些复杂的情绪,离魄忽然轻轻唤了莫问一声。
“阿问。”
莫问早已呆若木鸡,完全震惊在他的那些话里。
没有得到回应,离魄抬头看向莫问。
莫问微微侧着头,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神采呆滞。
“阿问?”
拔高的声音终于让莫问抬起头来。
“嗯?”
“这样,你还觉得我是同情你吗?”他的语气温柔,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
莫问心底有些复杂,在遇到离魄前,她从没想过有人会愿意娶她。纵然医术无双,她到底是一个残缺之人,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命不久矣的。
外面的雨渐渐变大,敲在屋檐瓦砾上发出清脆地“噼啪”声。
长久的沉默之后,莫问唤道:“离魄。”
离魄张口应了声“嗯”,待闭上嘴,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没发出声音。
“这世界上大概没人能救得了我了。”
离魄一愣,一副完全没听懂的模样。
莫问没解释,但她后面紧跟而来的话又一下让离魄明白了过来。
“我陪不了你多久的。”
陪不了……多久……
陪不了?!
多久?!
离魄反应过来,一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
“你,你你这是同,同意我嫁给给……哦,不是。你,你这是,你你同意嫁,嫁给我了!”
没有女孩子不向往美丽的爱情的,莫问自然也不例外。
纵然心有自卑,但在离魄如此表露心迹之后,她也忍不住动容,心生向往。
可莫问是理智的。
默了一阵子,莫问摇头道:“没有解药,我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