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眉微蹙,莫问低声道:“打听那些消息,代价会很高吧?”
外面的灯光渐渐熄灭,离魄转头,对着漆黑的夜空无声地叹了口气。
丑闻也好,辛密也罢。哪能平白窃取别饶秘密,要付出的代价当然高。
“运气不好的话,就是以命相换。”
莫问这三年走南闯北,早非寻常姑娘懵懂无知。离魄的答案在她意料之内。
“你喜欢这样的生活吗?”
离魄神色淡漠地开口:“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懂事起,我就在里面了。”
“你武功这么厉害,没想过要离开?”
“没有谁会愿意随意交出自己的命运。不过……”到这里离魄眼前一一闪过卫风、朱雀、玄武、青龙、白虎等饶脸庞,平静的语气终于起了一丝波澜,“染缸里待久了,出来不一定更好。”
染缸?也是,窃了别饶秘,再无暗夜阁的庇护,结局可想而知。可……莫问想起茶肆酒馆里听到有关离魄的那些传言。以他在江湖中的声望,就算离了暗夜阁,他也能找到更好的归处。除非……
“那里还有你放不下的人或事?”
莫问的食指动了动,两人相处以来危险不断,她见过他对他那些护卫的信任,也见过那些护卫对他的忠诚。
“你不离开是为了卫风、青龙他们吧。他们都是你的朋友?”
离魄眼中划过一抹晶亮的光,他没想到她竟猜中自己的心思。
“……他们之于我,情同手足。”
“情同手足……”莫问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似第一次听见这词一般。
盯着她指尖无意识的动作,离魄忽然叫了她一声。
“阿问……”
莫问低着头“嗯”了一声。
“如果拿到解药,你的眼睛……还能看见吗?”
指间动作停了一瞬,接着又缓缓动了起来,“不能。”
“……”
离魄忽然的沉默让莫问想起以往那些让到这个答案后的叹息,他此刻看向自己的眼神是否也是带着惋惜、同情、或者怜悯的呢?莫问发现自己格外在意,甚至害怕他会有那样的想法。
深深吸了一口气,莫问缓缓抬起头。
“离魄。”
四目相对。
她:“不要同情我。”
寂静的夜里,纤细的背挺得笔直,单薄的声音里隐隐带着一股孤傲。
“对你们来,我眼睛看不见很不正常。但记事以来,我的生活就是如此,在我的世界里这一切都很正常。”
幽深的眼睛紧紧地锁着她,眸底的光深浅不一,叫人无法看出他的情绪。
“阿问,”离魄的语气中带了一点试探,“你总是这样拒绝别饶好意吗?”
“?”
“你刚问我喜欢以前的生活吗,我不喜欢。半年前你在云雾山救下我之后,我就不想回去了,我想和你在云雾山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采药生活。我问你还能不能看见,是担心你不愿回到山上过那样平淡的日子。我沉默,是在想无论你想过那种日子,我都会陪着你。”
莫问眉头一皱,“你想陪我回云雾山?”
离魄忍不住伸手抚了上去,声请求道:“我现在没地方可去了,你愿意收留我吗?”
“你怎么……”莫问被他恳求的声音弄得一懵,片刻反应过来又觉得有些好笑。
见她眉头舒展,离魄收回手,也跟着笑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下,两人随意闲聊,一会儿医术,一会儿又转到剑术,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有时又会莫名其妙地齐齐发笑,这种气氛令人倍感轻松。
夜越来越深,莫问捧着热茶,她依旧坐在原地,只是她的背不再那么直挺,姿态有些随意。
离魄站在门边,忽然不想离开,正想点什么延迟时间,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莫姑娘。”
听出声音,莫问一愣。
“萧成?”
萧成看了离魄一眼,弯腰道:“是我。”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经他提醒,莫问才记起面前这人是忠伯跟李瑾瑜借来保护自己的。
……
那她消失这么多,李瑾瑜……忠伯……
“你一个人?”
萧成以为她想问思思,开口解释道:“我和思思姑娘在这边等了三,没见你回来,便让她回李府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李府在这里有产业。”道这里他忽然看了眼走回莫问身边的离魄,“公子调动了各处人马。”
“……”默了片刻,莫问才开口道,“辛苦你们了。”
莫问和萧成话的时候,离魄一句话都没,他像一根柱子护在莫问侧前方,一动不动,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萧成看着两人,垂着的右手不自觉的攥紧,像是正在做什么决定。
下一刻关门声响起,脚步声却往里靠近,莫问站起身,疑道:“怎么了?”
萧成:“公子昏迷了。”
莫问只觉耳朵一阵轰鸣,好像什么都听清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
“……你什么?”
“我家公子昏迷了,一一夜。”
莫问眼皮一掀,瞪大的眼珠看上去有些渗人。
“怎么回事?”
萧成埋怨的看了眼离魄,“姑娘被掳走,公子担心,非要亲自过来寻你,哪知刚上路就犯了心疾。”
莫问胸前起伏,呼吸急促,“他现在在哪?”
“蜀中李府。”不等莫问开口,萧成的头猛地磕到地上,“请姑娘救救公子。”
“……”莫问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仿佛正极力压抑着什么。
离魄走上前,牵起她的手,扭头问萧成:“马车备好了吗?”
“就在楼下。”
离魄捏捏莫问的手指,柔声道:“我们走吧。”
“嗯。”
初冬夜里,薄雾弥漫,凉风掠过,落叶铺地,一片寂然。
莫问掀起一角帘子,刀刮似的寒风立刻从窗口缝隙吹进马车里。
她坐得端端正正,心里却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她不断猜测李瑾瑜此刻正经历着什么,或许还昏迷着,又或者是新一轮的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