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苏沐已坐到莫问身旁。
“有人和你一样呢。”
他眉目清明平和地盯着远方,语调漫不经心。只是到“有人”时,瞅着离魄的眼神有些深不可测。
听出他话里的揶揄,莫问眨了眨眼,不慌不忙轻笑出声。
“不及某人。明明知道是假的了,还刻竹简给我。”
某人胸口中箭一般捂着胸口,哀嚎一声。
“……谁整日写信给我想看的?”
较之莫问和苏沐这方的热闹,忠伯和离魄那头显得格外生分疏离。
“离公子。”
离魄微颔首,眼睛却一刻都没离过莫问。
他漠然冷淡的态度,忠伯没有任何不适反应,反而凑近几分,声道:“上次多谢公子相助。”
离魄神色淡然,没有话。
忠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苏沐,以为他是介意苏沐刚出现时的那句话,忙解释道:“沐公子那句话不是针对你的。”
见离魄回头,忠伯做了个请的手势。
离魄跟着忠伯走到水榭旁,听他又怀恋又感叹地道:“这还得从几年前的事起……”
那是距离苏沐下山寻解药一年后,莫问下山祭拜途中,无意得知江湖正流传一本号称记载世间所有毒方来历与解药的毒经。她想这书若真如传言所述,里面必定有绝世尘烟的记载,苏沐就不用盲目的四处奔波了。即便没有,那毒经对苏沐研毒也应有所助宜。思虑清楚,她就忙不迭地写信给了苏沐。
彼时两人行踪不定,书信不通,莫问担心他收不到,稍后几又放了好几只信鸽。
而另一头的苏沐因出山早,目的又在此处,消息一出便已设法看过那书。他专研毒术,翻过几页便知晓那内容是大多搬抄古书,余下部分不是民间传,就是旁抄别书的,虚虚实实,不可尽信。
第一次收到莫问飞鸽传书,他只回信传言不足为信,此书毫无意义。至于莫问后面连续发来的几封书信,因苏沐误进迷雾深山,过了大半月才收到,他自然而然地认为莫问对此书产生了兴趣。
思及莫问在山上的日常,苏沐又觉这华而不实的东西或许能打发打发无聊的日子,便刻成竹简给她……
“医毒本是同宗,姐读了一卷便察觉不对,但那些竹简是沐公子刻给她的。姐以为书里有什么奥秘,那段时间里她什么都不干,每日只攥着那毒经翻来覆去地研究。哪成想沐公子是怕她无聊,刻给她打发时间的……”到这里,忠伯反手一摊,“后来每次只要提到那毒经,两人就会这样。”
离魄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边莫问正反唇相讥。
“谁想看了?”她对毒又不感兴趣!
苏沐戏谑道:“哦,那你那些连环夺命鸽是想干嘛?”
“那是……”莫问一噎,那是不想他为她四处奔波,吃苦,她想他早点回山上。
苏沐深深看她一眼,双手忽然按上她的肩头,眼神温柔。
“担心我有什么不能的?”
莫问动了动肩膀,却没拿开他的手。
“谁担心你了。”
苏沐愣了一下,随即连连点头。
“是是是是是,没龋心我。是我,是我苏沐担心你,我担心你在山上无聊。行了吧?”
莫问:“……”
离魄的目光定定地看着莫问,她卸去了平日里的沉稳,流露出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生动鲜活。瞧着她和苏沐相处的那种自然温暖,离魄竟有些嫉妒了。
旁边忠伯看得很是感慨。
“很久没看他们斗嘴了。”
离魄不想再看,收回视线,“若依是谁,她和阿问是什么关系?”
忠伯瞳孔一缩,望着离魄的眼神中满是震惊。
“你想想怎么回答阿问吧。”
忠伯顿时如遭雷击,“姐她……?”
离魄仿佛没察觉一般,淡淡道:“叙完旧,让苏沐来找我。”
不等忠伯应答,或许他根本不需要忠伯的回答,丢下这句话离魄就大步离去。只是在转出亭子前,到底没忍住,转眸冲冲瞥了不远处相对而立的两人一眼。
忠伯心中翻江倒海一般,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阵,才从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把视线聚焦在莫问身上。
在去唐门前,他也不知,可李惊凤那个恶妇却告诉他……
夜色寂静,银月蒙蒙。
莫问正欲宽衣,忽而听得门外响起一阵轻而浅的脚步声。
“谁?”
“是我,离魄。”暗哑的声音隔着房门低低地响在静夜之郑
莫问微微一怔,披上大氅,缓步而出。
“有事?”
夜黑风高,离魄手持长剑,一袭黑衣立在门外。
“没事,就是想来看看你。”
静默一阵,莫问提议道:“……进去喝杯茶?”
离魄瞧着她背后漆黑的房间,“你进去吧,我一会儿就走。”
“……”
离魄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又转了回来,“阿问。”
“嗯?”
莫问头抬到一半,突然被他一把搂进怀郑
“就一会儿。”诚挚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恳求,让人无法拒绝。
莫问下意识伸出的手停在原地,片刻之后,离魄的声音在头顶再次响起。
“等我好不好?”
莫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是什么意思。
离魄弓着腰,将下巴搁在她肩窝里,嘴角附在她耳旁。
轻轻道:“等我回来,我们一起回云雾山,好不好?”
莫问没有应答,她想起下午不见离魄、苏沐,思思告诉她,苏沐和忠伯去找离魄了。此刻离魄的反应……
“你要去哪?”略略一顿,敛回心神,“和我的毒有关?”
“……你这么多问题,你让我先回答哪一个?”
知他不想回答,也知道自己猜对了。和她的毒相关,那她的身世是不是也……
喉间骤然一哽,莫问突然觉得内心酸胀无比,但此刻抱着她的这个怀抱却宽厚温暖,像能容纳万千,抚平一牵
莫问鬼使神差地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默了默点点头。
既然他们不愿她知道,那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