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抿唇抬眸，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张熟睡的脸，“阿问，你刚……等谁？你要和谁一起回云雾山？”

莫问沉浸在睡梦中没有回应。

眼看她的手指就要松开，苏沐反手捏住她的指尖，“你要和谁一起回云雾山？”

莫问不喜被禁锢，不适地动了动。

感受到她的抗拒，苏沐忙放柔力道，声叫她。

“阿问。”

莫问抽回手指，含糊地应了声，“嗯。”

见她回应，苏沐语气越发柔和，诱哄孩童一般。只是语调尾声起了丝丝颤抖，仿佛压抑着什么。

“你要和谁一起回云雾山？”

“离魄。”安静的夜里，低低的两个字显得格外地清晰。

苏沐心乱如麻，夹杂着几许酸涩疼痛，渐渐的，这感觉被无限放大，莫名地眼圈一阵暖暖的疼。

这些年，他的眼里心中都只有她，学毒、研毒、制毒，甚至不惜为她以身试毒。他以为他在她心中也一样……他们都是彼此心中的唯一。

多年之前，她就已深耕在他心中，可他呢，他之于她到底算什么？

急火攻心，苏沐脸色骤然一变，仿佛呼吸不过来。他撑着床沿极快地站了起来，向门边走去。

路过房门时，不心撞上木栓，门吱嘎响了半声，被他猛地一把抱住。

“你没事吧？”低低的带着安慰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他怔怔地抬起头，视线越过思思的肩膀看向挂在高空半隐的弯弓。

思思见他一副魂飞外的模样，不禁伸手想去扶他。

云层缓缓移动，没一会儿，空开始飘雨。

雨丝飞入眼睑，苏沐眨眨眼，冷漠无情地打断她，“走开。”

错身之际，思思递来一盏灯笼。

苏沐斜眼看她，手指微抬，灯笼里的烛火瞬间熄灭。

……

寒风刺骨，水光里倒映出一轮微波粼粼的残月，还有一个人影。

苏沐出神地凝望着水底月影，心里却百转回肠。

多年相依为命，莫问早成为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份了。可是现实实在残酷，她的毒越来越严重，危及性命！

他没有如济溶苏墨那般的医术，莫问的毒又不能拖延，他不得不离开她，去寻解药。然而没有人告诉他，长久分别后，她却不会等在原地。

离魄有什么好？浑身冷冰冰的，整日不苟言笑，跟个面瘫似的，毫无情趣可言。她怎么会想和他回云雾山？

十年感情竟被一个仅相处半年的面瘫截胡了！

朦胧雨外，颀长身姿临湖而立。随意散开的白发与雅致白衣融为一体，愈发显得白如雪、冷如冰。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忍责备莫问。她生来就被抛弃，还带绝毒，唯一对她好的苏墨还被自己害死……是啊！若不是他，苏墨怎么会死？苏墨不死，能有离魄什么事？苏墨若在，他们自然是最完美的一对！那也没他苏沐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他又红了眼眶。若苏墨不死，他不会学毒，也不会下山，就不会那些日日月月、长长久久和阿问待在一起的时光了吧。

他忽然又庆幸起来，幸好……

“啪！”苏沐忽地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混账！畜生！”

他怎么能有这些想法！

苏墨救他两次，最后还是因为救他而死，他不感恩戴德，还敢又如此龌龊的想法！

雨中湖水漫起茫茫白雾，昏暗月光下，苏沐的身影越发影影绰绰，但即使如此，隔着雨幕，也能察觉到他浑身绵长的悲伤。

昨夜里雨夹雪，高点的树梢上还留有残雪。

思思呼了口白气，轻手轻脚地靠近房间。

莫问刚巧梳好发，“谁在外面？”

“姑娘，你醒了？”

“嗯，进来吧。”

思思应声推开门，往里走去。

冷冽潮湿的空气顿时扑面而来，“下雨了？”

“是，后半夜雨夹雪。”

“忠伯他们可醒了？”

“忠伯卯时就出门了。”思思一边回答，一边侍候莫问梳洗。

卯时？莫问有些吃惊，“那么早？”

“嗯，听是找贞姨去了。”思思回答的飞快，仿佛提前知道莫问会问这个问题一样。

莫问一愣，“贞姨？她不是在蜀中娘家吗？”

“嗯。”

见思思没反应过来，莫问提醒道：“都在蜀中，需要卯时出门吗？”

“……”思思敛眉垂眼，随即异常坚定地道，“需要，当然需要，其实蜀中还挺大的。”

对于这个回答，莫问没什么，谁让她看不见呢！

沉默一瞬，莫问才问：“沐哥哥呢？”

“苏公子倒未曾看见。”提到苏公子时，思思不禁想到昨夜，她抬头看了眼，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

莫问自然瞧不见她的欲言又止，她只当苏沐还如以往云雾山时，怕冷贪睡。

“今日早餐去听风楼吧。”

“落雪不冷化雪冷，你身子弱，得多穿点。”言语间，已快步选了件白色大氅过来。

莫问顺势披上，“我们走吧。”

自上次莫问在荷园被藤蔓绊后，李瑾瑜便安排了特定的人专门清理荷园路障。

纵然此刻别处已然结冰，荷园路面却宽敞干净，莫问一路畅行无阻，不过片刻就到了听风楼。

听风楼奴仆成群，莫问每走几步就有人朝她行礼，“莫姑娘。”

莫问一一颔首回礼，心里不住骂李瑾瑜奢侈显摆。

里面显摆奢侈的李瑾瑜端着碗正要喝药，猛地一连打了两个喷嚏，大手一抖，深褐色的汤药洒了一身。

莫问走到门口就听池正嚷嚷，“公子，的知道您有钱，可这，这“西域雪莲花”……”

李瑾瑜一个眼神看过来，池拔高的音量陡然直降，只声嘀咕道：“今年拢共就五朵！”

这药来之不易，李瑾瑜心底也很心疼，“我不是故意的。”

“……”

李瑾瑜看他一眼，“都怪那个喷嚏。”

到底心疼公子身体多于那雪莲花，池瞅瞅他沾染了药汁的衣服，忙取来套衣服替他换上。

莫问进来时，李瑾瑜已重新换了件衣衫。